《山中記事》在深夜時出現買家，不僅出價20個比特币且手續費給的很高，宋青按照約定展出全畫後便睡了，沒想到後半夜出現了競價者，二人僅用半個時辰就将一張未署名的畫炒到了100個比特币。
一大早，宋青到辦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查兩人錢包地址，都是不常交易的冷錢包，且錢包裡比特币數量可觀。
宋青惆怅道：“怎麼辦？比特币在咱國家不被官方承認，但這個數額也算是大宗交易了。”
程煜摘了帽子露出他剛剃的短寸，他還是習慣部隊裡的樣子，簡單利落。
“不被官方承認，也就是民間貨币，又不是你的錢包擔心什麼，林躍持有大量比特币，對他來說怎麼變現才是問題。”
“萬一買方不是他怎麼辦？”
“那正好看看對方是何方神聖，說不定你我能破個洗錢大案升職加薪呢。對方有什麼要求嗎？”
“沒有，這麼大宗交易也沒有要求在第三方平台交易。”
“那基本可以确定是他了。”
“可競價的又是誰？”
“也是他。”
“為什麼？”宋青不理解這種無謂的競價行為。
程煜笑道：“他喜歡原梾，原梾的畫是難得的寫意畫，你我這種不懂畫的都能感受出他畫得好，可技法再高沒人背書沒人收藏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張畫而已，一旦有人高價收了，哪怕一張，這個畫家就成功了一半，當然那些沒什麼才能故意特立獨行，背後可能涉及洗錢的騙子除外。這張畫就是沖着他來的，他樂得這麼做，他在表達愛意。”
“這點比特币對他來說也不算什麼。”
“黑市有黑市的規則，100個比特币已經是市場裡能給到無名畫的最高價了，再高會給原梾招來麻煩。”
“原梾遇到的最大麻煩就是他，這會兒突然充什麼深情。”宋青盯着電腦，有點替原梾惋惜，發現對方一分鐘前給她留言了：“第一，交貨方式由畫作作者親自交付，我既收藏了這幅畫總要見見作者。第二，明晚整六點，城西公園‘攬星河’附近露天咖啡屋交錢交貨，過時取消交易。”
這時，程煜桌上的電話呼嚎着響了，是原梾打來的。
“程教官，思齊的加密好友約見面了？”
“什麼時候？”
“明晚6點，楓林湖遊船渡口。”
宋青：“楓林湖？誰選的地址？”
“對方。”
程煜道：“他很聰明，知道元宵節治安壓力大，很難分散出警力圍堵一個未必會出現的嫌疑人，楓林湖冬季是淡季，又在城郊，6點以後天已經黑了。”
“也許他隻是在試探，賭我會不會去。”
“楓林湖這個位置，對方極有可能就是林躍。現在不知道他是一個人還是有團夥，如果臨時更改地址，我們沒辦法提前布防。”
程煜有點擔心，又不知道擔心什麼：“原梾，你去送畫。”
原梾淡淡道：“我去赴約，畫我去不去都會交易。楓林湖如果我不去，他會察覺。”
“為什麼這麼笃定？”
“直覺。”
程煜沉思良久，好一會兒才道：“原梾，我不怕對方做什麼，我是怕你做什麼。”
“您放心，對方不是亡命徒，不會怎麼樣的，發現不對我立即取消。”
“那明天我去交易，隊長和宋青陪你去楓林湖，宋青給你的設備藏好了。”
“好。”
“我會派一個實習警去接你，叫景曉峰，他會扮成出租車司機送你去楓林湖。”
“好，”
“記住安全最重要，宋青給你的設備可以遠程開關機，也能實時監測你的位置和通話錄音，千萬貼身帶着。
“好。”
正月十五這天天氣濕寒，原梾穿好那件帶着銘牌的黑色羽絨服準備出門，手機放哪裡他都覺的不安全，思來想去，他兵行險着在袖口裡縫了一個暗袋，他把手縮進去摸了摸手機，而後将拉鍊拉到頭，雙手揣進兜裡出了門。
校園裡已有很多學生提前返校，明天就開學了，這意味着他明天就能見着蕭行了。蕭行依他所言沒再打擾，短短幾日就好像從他生命中消失了一般。
原梾的世界如今一片荒蕪，可就如同他高中畫的那幅畫一樣，長冬過去，他堅信那些暗藏的洶湧的生命力會再次昂揚着灑滿整片原野。
想到這，原梾打開手機登錄網站發了一條似是而非的動态：元夜時，願棄人間事，欲從赤松子遊。
景曉峰按照約定到了學校東門，他沒見過原梾，所以程煜一早給他發了原梾照片，他停到路邊，燈牌上打出暫停字樣，沒多時一個15歲的少年走過來直接打開車門坐到了後座上。
景曉峰在後視鏡中詫異地看着少年：“小朋友，暫停拉活，你去找别的車吧。”
“我就是你等的人，楓林湖，走吧。”
景曉峰回身再三确認這位少年不是原梾，不悅道：“哪兒我都不去，我在等人，你去找别的車。”
“你在等原梾，就是他叫我來的，我叫彭思齊，去楓林湖赴約。”
“他去哪了？”
“楓林湖，他乘公共交通去。你不必驚訝，跟對方聯系的一直是我，确切地說是我和他。”
“不行，我得和程警官報告。”
“沒時間了，就算你報告，現在也不可能重新布防。原梾本就是以我名義釣的魚，現在我本人去不是更好嗎？趕緊開車吧，我手機故意剩下一絲電現在自動關機了，我得馬上充電，不然對方會懷疑，一會兒到楓林湖你就能看着他了。”
“你兩合夥诓騙警察？”
“我有病啊，我們明明一起诓騙對面的魚。”
“宋青給的設備在誰那？”
“我這。”彭思齊從脖子上取出一個挂着微型設備的項鍊給景曉峰看了一眼，而後塞進衣服裡道：“快點開車，要遲到了。”
景曉峰想原梾乘坐公共交通也算安全，今天元宵節人多車多，對方再猖狂總不能當街綁人吧，他啟動車子的同時，把充電線遞給後排的彭思齊：“行吧，坐穩了。”
原梾出了地鐵口，他需要往南300米過馬路到對面的遠郊觀光線車站換乘。這是一個長長的紅綠燈，等紅綠燈的間隙，原梾掏出手機想看下時間，發現有一條來自網站的未讀信息，他出校門時發的那條動态下有人留言了。
是那位叫‘鋼牙小子’的網友：講個笑話，我行走江湖全指這笑話活。留言後帶着一個圖片鍊接。
不知道為什麼，原梾突然很好奇究竟是什麼笑話，于是點了進去，一張搞怪圖上面寫着一句：從前有個人叫小菜，後來被人端走了。
原梾沒忍住笑出了聲，罵了一句“無聊”，而後重新把手機揣進了兜裡。
綠燈亮了，等在路口的人群緩緩動了起來，原梾剛要邁步，突然有人上前像熟人偶遇般自然地攬住他肩膀帶着他朝南走去。原梾下意識扭頭，對方戴着棒球帽和黑色口罩，原梾還沒看清對方是誰，突然感覺到頸側涼飕飕地，一把短小冰冷的彈|簧刀抵在了他脖頸間……
“别動，目視前方正常走路。”
冬季衣服厚重，彈|簧刀隐在毛衣間，有位拉着行李箱的女子匆匆而過，并未發覺兩人之間有什麼不對。車站四處都是監控，林躍從來謹慎，原梾實沒想到他會這麼大膽。
“我不相信你敢當街殺人。”
“要不你試試？”
天已蒙蒙黑，路燈亮起時，原梾被林躍單手摟着向南行了一小段路，又很快被拽進一側又寬又密的隔音綠化林，林裡黑黢黢的，原梾能感覺到林躍帶着手套，護着刀刃以防割傷他，刀尖向外，原梾變得大膽了些，正用餘光觀察周圍環境時，林躍突然拿厚厚的棉布重重捂住了他的口鼻……
已近六點，宋青早早把車停到楓林湖公園門口，戴着耳機向趙柏豐彙報：“隊長，小景馬上到了。”
“嗯，程煜，你那邊一切正常嗎？”
程煜打開電腦，坐在觀景台邊點了一杯咖啡，輕聲道：“一切正常。”
景曉峰帶着彭思齊到了公園門口後，車後座的彭思齊深吸一口氣，拔掉充電線說了句：“給您錢，謝謝！”
景曉峰接錢的空擋往他手中放了一個微型耳機，眼神示意他注意安全，待彭思齊下車後把車開到前面路口掉頭。
雖是郊區，正月十五公園還是很多人，不過集中在湖東側的燈市街區，遊船渡口所在區域因冬季是淡季，加之夜晚遊船已經停了，人很少，路燈零星幾盞，視線昏暗。彭思齊到達指定地點後，在渡口路燈下的長椅上坐下來。他的手在輕微發着抖，為掩飾自己的緊張，他搓了搓手，從兜裡取出口罩戴上，而後拿出手機給對方發信息：哥，我到了，你到哪了？
對方很快回信息了：“快了，馬上。”
“你不會像上次一樣爽約吧。”
“不會，我也想見見你。”
“遊船渡口人不多，我穿着白色羽絨服。”
“好。”
趙柏豐趴在不遠處的枯草堆中，拿出望遠鏡觀察四周的人，有一對情侶漫無目的地踱步到渡口處，看前方太黑又很快折返，有兩位老人手拉着手散步，還有幾個小孩跑鬧，沒發現可疑人員，他在望遠鏡中看了看長椅上的原梾，驚道：“來人怎麼不是原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