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清越關了客廳的燈,在衣櫃裡摸索着找了身睡衣換上,就聽見床上的人迷迷糊糊坐了起來,看着他的背影,聲音還帶着剛睡醒的迷糊:“梁清越,你怎麼才回來,我都等得睡着了。”
梁清越扣好睡衣扣子,掀開被子上床:“在外面坐了會兒,我以為你不來了。”
程宋在原地坐了幾秒鐘,很快朝他靠了過來,胳膊支在床墊趴在他胸口,頭還有點昏沉,“我洗了澡就來了,他跟你說什麼了,這麼久……”
他這幾天都沒休息好,晚上又喝了點酒,整個人都被沉重的疲倦籠罩着,趴在梁清越身上嗅着沐浴後的氣味,後知後覺的酒意燒得他臉頰粉紅也滾燙。
“不舒服?”梁清越伸手去摸他的臉,心說這酒量也沒多好吧。
梁清越身上剛洗過澡還帶着股潮濕的溫涼,這麼靠着很舒服,程宋晃了下頭含糊地說“沒有”,臉頰還貼着他的鎖骨下邊,“你還沒說呢,聊什麼了?”
梁清越一隻手把玩着他的頭發,“沒說什麼,問我們兩個什麼關系,随便八卦一下。”
程宋遲鈍地“嗯”了一聲,沒問他的回答,安靜了好一會兒,總算不那麼犯迷糊了,“我想想怎麼說。”
梁清越“嗯”了一聲,半靠在床頭,手指搓着他的短發,沒去催他。
程宋像是在回憶又像是在發呆,不知道是不舒服還是什麼原因,原本因為酒精顯得粗重的呼吸都變得清淺了,說話的聲音也很幹澀,“對不起,我那時候真的不知道公司要雪藏你。”
程宋20歲生日那天從突發奇想去給梁清越探班送午飯怎麼也沒想過他是這個處境,頭腦空白地從劇組出來,在路邊茫然地站了幾分鐘,才想起他要回一趟家。
那天正好是周日,程宋直奔後院二樓的書房,正好碰上了從書房出來準備下樓的他爸,程宋低着頭喊了他一聲。
程域看到他有點意外,“怎麼現在回來了?我下午還有事。”
“五分鐘。”程宋也沒打算坐下來細聊,擡眼看着他:“為什麼要雪藏他?”
程域眉梢微揚,語氣平淡:“你沒聽說嗎,張卓成忽然被人搞成那樣,他先前的合作夥伴被拖下水很不爽,打聽到根源,當然挑軟柿子捏了。”
程宋:“沒人找你?”
程域看了他一會兒,冷哼一聲:“找我有什麼用?他又不是我的誰,我閑的管這事?”
程宋沉默了幾秒鐘,很快問:“上次說的附加條件是什麼?”
程域有些不耐煩了:“你想清楚了再來問,我開了條件絕不打折扣。”
“嗯。”程宋低着頭,眼睛有些紅,“說吧,我也有條件。”
程域還以為他要拖上很長時間,聽他這麼說倒是有點意外,向後姿态輕松地倚着門框,“等你能完全接手公司之前,不準回國,也不能和他聯系。”
程宋瞳孔微微縮了下,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深呼吸了幾下,“好。”
程域對程宋可以說是非常了解,知道在許下諾言這種事上向來是絕對遵守規則的,他的手指在門上輕叩了幾下,語氣輕緩:“不過在你出國之前,他沒那麼快解封,你這麼看重他讓我很不高興,我不插手就算是幫他了。倒是你,你想要什麼?我從來不捧娛樂圈的人,說個實際點的。”
程宋想了想,說:“解封,幫他解約。”
“一年吧,等你穩定下來,會有經紀公司去挖他,但是他會不會去,我不能保證。”程域說得很随意,狹長的眼睛盯着他看,笑容很淡:“有沒有發現,你總是明目張膽地展示自己的短闆。”
程宋回答了前面一句,“找個好的影視公司吧,條件開好一點,之後也不用你幫,别插手他的事業就行。”
程域不是個喜歡給自己找事的,遂點頭,“好說。”
“沒什麼短闆不短闆的,隻是我太沒用了而已。”程宋語氣自嘲,面無表情地轉身要下樓去,“辦手續需要幾天,合同我們就不簽了,希望我們都能遵守諾言。”
程域哼了一聲,看着他的背影,語氣輕松:“生日快樂,今年也不在家過生日?”
程宋站在拐角處仰頭看着他,露出個很淡的笑:“不了,禮物我收到了,很難過,但還是謝謝爸。借口幫我跟媽找一個吧,走了。”
程域往外走了兩步站在樓梯口,低頭看着他還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略顯單薄的背影,心中生出了一點難得的不忍和遲疑,忍不住想自己這麼對他是不是太苛刻了些。
今天天氣特别好,程宋下意識避着監控走出了院子,連路上跟他打招呼的花匠都沒看着,徑直沿着小道走出了這片區域。
寬敞的大道上一輛通體漆黑的保時捷918從他身邊飛馳而過,幾秒鐘後又飛速倒退了回來,駕駛座上的男生摘了墨鏡,露出那張俊美得很張揚的臉,揚聲喊道:“喲,程宋?去哪啊,捎你一程。”
來人是沈漠,上次程宋前段時候去酒吧找的那個朋友就是他,比程宋大上個五歲,兩個人是在前年在地下拳擊場認識的,初次湊熱鬧的人坐在一塊,意外搭上話覺得很投緣,就這麼成了朋友。之後又發現兩個人住在同一片别墅區,要不是年齡差沒在一塊玩過,此前就該認識。
不過對于程宋來說也就是相對别墅區的同齡人關系好一點,他跟沈漠和陳熙那種關系不太一樣,兩人也不太見面,算不上親近。程宋上次是找他要資料,正巧這個滿世界飛的老闆難得在蘭城,就去了他酒吧捧場。
程宋朝他看了一眼,想到這邊都是私家車出行,很難打到車,拉開車門矮身上車了。
沈漠通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笑了:“最近怎麼心情這麼差?天天這副臭臉,難怪當不好明星呢。”
程宋沒接話,隻是報了個小區地址,沈漠順手導航了,有點意外:“住這麼遠,你破産了?當明星也不該這麼落魄,你咋跟我認識的大明星不一樣啊?”
“比破産還慘。”程宋向後靠着椅背,整個人顯出一種頹喪的疲倦,他閉着眼睛沒再說話。
沈漠嗤笑一聲,“讓我猜猜……”他停頓了一會兒,笑着說,“找了個男朋友遭遇了家長的強烈反對,你倆都被制裁了吧?”
程宋沒睜眼,語氣平平:“看八卦就看八卦,當什麼神算子,你也被制裁過?”
沈漠笑了起來,“我從來不給自己找麻煩,何況,娛樂圈是沒有秘密的。”
程宋很輕地“嗯”了一聲,明顯不想就着這事說話了,看着前面出神。
“就當是出去走走呗,說不定見了那麼多人,現在耿耿于懷的事兒,過幾年都是過眼雲煙了。”沈漠說得格外輕松,雖然沒聽程宋說怎麼個事兒,多少也能猜到一點,反正家裡來來回回也就那些手段,沒什麼新鮮的。
程宋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抿着唇沒說話。
“真是小孩兒,這點事也值得你這麼煩心。”沈漠沒當回事,吊兒郎當地開着車,“那麼把他們的話當回事做什麼,反正你們家就你一個,怎麼折騰最後都是他們妥協,忍忍吧。”
程宋還是不喜歡跟人說自己的事,隻是很冷漠地看着窗外的風景,“開快點,電瓶車都比你快。”
沈漠看了一眼窗外飛馳而過的小電驢,一腳油門下去,語氣還是很輕快:“外賣小哥不能比啊,我上次開機車都沒跑過一個外賣小哥,我真服了。”
程宋下車解開安全帶的時候,沈漠看着他,那雙上挑的狐狸眼有幾分認真:“雖然大家都覺得你隻是一時想不開,不過我很看好你,人生在世碰到點喜歡的人和物都不容易,過剛易折,别逼自己太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