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唐嘉禾這段時間的心理承受能力實在是比原來強大太多,至少在聽到顧宥庭的這句“女鬼”之後已經感覺不到任何驚慌失措的情緒了。
甚至他腦子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是:在顧宥庭的房間裡,似乎出現“女鬼”确實比出現“女人”要更合理一些。
吃宵夜隻不過是一個借口,實際上自從他剛才回到房間就有些不太踏實。這次沾上的又是什麼鬼東西,靈液怎麼會變得那樣濃稠,這東西是不是被收服了,會不會再爬出來吓唬人,他都還沒有問明白呢。
恰巧此時收到了黎芊的消息,說這段時間盧曼心一直昏迷不醒,是不是仍然有邪氣未散,還是得送醫看看。
這無異于給猶豫不決的唐嘉禾一個理由。當然可能還有一些别的原因,比如,顧宥庭房間裡一直傳來女人的聲音,又是叫喊又是哭泣,實在太擾民了;再比如,他自己也不太說得清的擔心,擔心顧宥庭匆匆地離開,是不是為了收服這鬼物耗損了很多精力,有沒有受傷……
既然思緒亂飛攪得他睡不着,幹脆過來看看。
見顧宥庭沒什麼異樣,他稍稍放了心,心不在焉地重複了句“哦,女鬼啊……”,小心翼翼地看向房間内的目光卻沒有收回。
顧宥庭順着他的眼神瞟了一眼滿臉憎意的怨鬼,無奈地歎了口氣。一邊考慮着唐嘉禾這好奇心過剩的壞習慣究竟怎麼才能改掉,一邊朝女鬼揚了揚下巴,示意她稍微走近點好讓這小野貓看清楚些。
怨鬼很配合地往前飄了幾步,又非常自覺地保持了絕對安全的距離。用那張慘白到半透明的臉沖着唐嘉禾扯出一個比哭還凄慘的微笑。
盡管唐嘉禾已經對鬼産生免疫抗體了,但那個笑容還是令他打了個咯噔。咯噔過後總算徹底舒了一黑氣。看起來這鬼物還挺聽話,完全處于顧宥庭可以控制的範圍内。
反倒顯得他之前莫名其妙冒出的一陣擔憂有點多餘。
顧宥庭揚起淡淡的笑意,很是善解人意地寬慰道:“别擔心,這種怨鬼還不至于給我造成什麼麻煩。”
心底一點隐秘的念頭被戳穿,唐嘉禾咬了咬嘴唇,覺得耳朵根子開始發燙,有些别扭地蠻橫起來:“誰…誰擔心你了,别拽地跟二五八萬似的,自作多情。”
顧宥庭微微蹙眉,一會兒要問問喻皎,二五八萬是什麼意思。
不過這個不重要,眼前這人瓷白的皮膚此時透着淡淡的粉,這讓他心情變得極好。
顧宥庭好整以暇地看着站在門口偷偷絞手指的唐嘉禾,貼心地為他轉移話題:“哦,你不是說有夜宵嗎?”
當然有,這雖然隻是個借口,但重要道具唐少爺也不會吝啬。
兩大份炸雞送到的時候還冒着熱氣,香濃的油炸肉香味直往鼻子裡鑽。不過唐嘉禾吃得味同嚼蠟,主要是,眼下這個用餐氛圍,實在太奇怪了——
送餐上來的服務員鬼使神差地将夜宵送到了顧宥庭手裡,他又順手拿到了房間裡,用餐地點自然而然地成了顧宥庭的房間。
這還不算,這個男人居然還能面不改色地對一旁苦大仇深的女鬼問一句:“你要不要來點兒?”
唐嘉禾看傻了眼,但凡你多吃兩顆花生米……好吧,顧宥庭向他使了個眼色。
女鬼擰在一起的表情舒展了一些,她盯着那盒炸雞看了半晌,終于還是沒抵住誘惑,小心謹慎地點了點頭。
見到顧宥庭随手找了個小茶杯,往裡弄了幾塊炸雞放到她面前,草草也伸出腦袋,弱弱地替自己争取:“我也想吃。”
總沒有讓怨鬼上桌,卻虧待自家人偶的道理。唐嘉禾把草草放到桌上,一邊吐槽這女鬼原來也是個“吃貨”,一邊暗罵顧宥庭不地道,用他的炸雞請女鬼吃飯,慷他人之慨。
“别不高興了。”顧宥庭的聲音傳入他腦中,對他解釋起個中緣由,“這種怨鬼大多困于某處,無法去地府報道,也無法享用祭祀。别說平時了,就算中元冬至,也不見得能讨到一口吃得。你給她施些小恩小惠,她會記得的。”
而後,這人一本正經的态度轉了個彎,也不知道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你要是介意,我再V你500萬,表示一下誠意?”
“啧。”唐嘉禾聽出了調侃也不臉紅,挺有骨氣地拒絕,“别老想着用錢收買我,小爺我不受嗟來之食!”
說着他不理顧宥庭了,眼睛直往坐在地上的怨鬼那兒瞄。那副跟盧曼心相像的面容此時不顧形象地抓着雞翅啃食,一副餓極的樣子。再看那手辦大小的稻草人偶,為了方便吃喝,伸展成了五六歲孩童的大小坐在怨鬼對面,一口一個狼吞虎咽。
飯桌上好談事,趁着怨鬼吃得有滋有味,顧宥庭看似不經意地問道:“你跟她訂了什麼契?她答應給你什麼條件?”
怨鬼吃人嘴軟。也知道能硬生生地将她與宿主剝離的一定不是普通術士。她惹不起,很快就放棄了沉默抵抗的想法,老實答道:“她被靈液糾纏反噬,隻要我幫她壓制靈液,她就給我做水陸道場超度,再分給我十年福壽。”
“聽起來挺公平的。”顧宥庭點頭,“那好好的,你又為什麼毀約?”
怨鬼的身體開始發顫,套間裡門窗緊閉卻突然翻起風浪,陰風齊齊聚合在她的四周,旋繞着她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