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第二天一早去找的盧曼心。前夜太晚了，别說是去給她送珠子了，就是黎芊的信息，唐嘉禾也隻簡單地回了一句“别擔心”。

銀珠子自然也是不肯拿回去的，明知道裡面封困着一隻怨鬼，誰還願意把它放在自己房間睡一晚啊！唐嘉禾覺得顧宥庭提出這建議簡直太不是人了，不但他不是人，還沒把自己當人。

不過他這夜還是沒睡好。白天見着顧宥庭的時候連着打了好幾個哈欠，被身邊精神抖擻的男人嘲笑：“還不如把珠子拿回去，說不定被這怨鬼吓暈了，還能睡個好覺——”

話沒說完，顧宥庭光潔黑亮的皮鞋上收獲了一個灰黑的鞋底印，附贈罪魁禍首的一記眼刀。

但見到了黎芊和盧曼心，就知道晚上睡不好的不隻唐嘉禾一個。

黎芊勉強化了點淡妝，但依然遮不住濃重的黑眼圈。不同于唐嘉禾單純的懶困，她滿臉寫着憂慮，顯然信息上的“别擔心了”并不管用。

而癱坐在沙發上素着一張臉的盧曼心更是憔悴。一雙大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彩，面無表情地樣子看上去更像是掉了魂兒。

見狀唐嘉禾困意散了大半，腦海裡立刻浮現出樣子與盧曼心有幾分相似的怨鬼。想到那怨鬼拿她做了“鬼器”，或許與她現在這副模樣不無關系。

顧宥庭見她這樣也生不起同情心，不太客氣地說道：“盡快給它們做場法事，好好把它們送走吧，那幾個孩子對你的怨氣可是大得很呢。”

“我知道，它們昨天說要走了，又哭又笑的，我都聽到了。”盧曼心失魂落魄，也跟着又哭又笑地低喃，“不知道它們是來跟我道别的，還是來向我索命的。我知道了……謝謝您顧先生，我馬上安排好，一定好好地送他們離開。”

顧宥庭“嗯”了一聲，随手将镂空珠子扔給盧曼心，不太客氣地說道，“收好，别丢了。”

接過銀珠的一瞬間，盧曼心像是清醒了似的，盡管面色依舊憔悴，那雙眼睛卻是明亮起來。

顧宥庭繼續說：“靈液我替你收走，但你沾染的是非，你自己還。法事做了，消了怨氣，能保你性命無虞。至于你後來訂的契約，她不敢要你的命，不過你既然惹上了，後悔也晚了。”

盧曼心急了：“顧先生，那個契約……您幫幫忙，我可以再做一場法事，我可以花錢，很多錢……”

“呵——”顧宥庭搖頭，帶着若有似無的嘲諷：“她不要錢，她要什麼，你不清楚嗎？”

盧曼心當然清楚，但當着黎芊的面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隻好又擰緊了眉頭，沉默不語。

“哦，對了。”顧宥庭像是擔心盧曼心受到刺激還不夠，繼續在她即将崩潰的神經上加碼。

“靈液是用你的血煉的，氣運是為你偷的。做過的得認，該還的得還，以後如果過得不如意了，那也是得還的債。若是它們怨氣不散，找不到輪回路，隻能回來找你了。”

“回來找我？”盧曼心傻了眼，驚駭道，“那我該怎麼辦？”

顧宥庭涼飕飕地說道：“不怎麼辦，生下來，好好待他。”

“生下來？”盧曼心難以置信地驚呼道，“顧先生，您是說……”

“我沒别的意思。我隻是看在阿禾的面子上，給你提個醒。”

盧曼心咬咬牙：“我懂了。”

“那就行。”顧宥庭頓了頓，問道，“給你煉器做法的是誰？你從哪兒找的？”

盧曼心有些疑惑他會突然問起這個，但也老實說道：“是一個朋友介紹的，叫雲一大師，住在京郊的一棟别墅裡”

顧宥庭又問：“朋友？你這幾次找的都是他？”

盧曼心猶豫了一下：”圈子裡很多人都會在他那兒算，說他算得準。我這幾次都是找他的，因為他了解我的情況。本來這次事情發生之後，我也想找他的，但是他突然聯系不上了……顧先生，他，他是騙子嗎？”

顧宥庭搖頭，斬釘截鐵地說：“不是。”

非但不是，有可能還是個高手。

顧宥庭對盧曼心生不起同情，不想在這兒多呆，便與唐嘉禾商定下午就走。黎芊沒跟他們一起，也沒強留。給他們訂好了機票，又親自把他們送來機場。

礙于黎芊在場，唐嘉禾縱使好奇也不好多問，隻能默默在心裡消化整件事的始末。

盧曼心年少出道，一心想火。可這個圈子都知道，小火靠捧，大火靠命。她八面玲珑左右逢源，明着暗着陪過不少大佬，也有過好的機會好的資源，漸漸有了名氣，可離爆火就差那麼一口氣。

這口氣吊得盧曼心不上不下，隻得尋些“偏方”。她原本也隻是求神拜佛弄點護身符招财貓的，可燈紅酒綠的名利場不理會這些小打小鬧，她終于滴下了第一滴血，馴服了第一隻靈液。

自那以後，世間的好運仿佛就跟她環環相扣了。S+的影視劇大女主，電影節橫掃各大獎項，金牌雜志刊的金九銀十封，各種奢侈品牌的商務代言。最年輕的影後，一時間風頭無兩。

此後便一發不可收拾。靈液反噬時她也怕過，但她已經摘不下衆星捧月的光環了，畏懼的心情沒有抵住貪婪的欲望，所以隻好再馴一隻以做壓制，如此往複不斷疊加。

也隻能說是自作自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