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踝處傳來灼燒而刺痛的感覺,唐嘉禾避之不及,本能地尖叫出聲。顧宥庭臉色驟變,反應極速,幾乎同一時間指如刀出,冷光即現。戲台上若隐若現的咿呀唱調在一瞬間戛然而止。
顧宥庭看清了。那是一隻被燒地焦黑的手,手掌和手指蜷縮糾纏在一起不分彼此,皮肉早已焦糊,暴露出尖銳可怖的森森白骨,不,說白骨不太恰當,那骨頭分明黑也如焦炭,骨節處更是傷痕累累,墨汁似的液體順着骨縫裂痕處往下滲出,枯枝被灼燒碎裂的輕微噼啪聲随之鑽入耳膜。
冷光貼着唐嘉禾的足腕而過,他隻覺一陣涼氣襲來,被狠狠捏緊的腳踝處随之被松開。定睛一看,那隻形容枯槁的黑骨爪已經化成一堆碳灰,盡數飄落在腳邊的野草地上。
碧草叢生的地面上頓時撒下一小片焦黑,濃煙滾燙。
可下一秒,被燒秃了的地面上漸漸冒出嫩綠的細芽,随後那些嫩芽像是開了三倍速似的瘋長,自愈地十分迅速,不過多時,那團焦黑的痕迹半點也瞧不出了。
除去最初被抓住的一瞬把他吓得夠嗆,這隻手實在談不上有什麼戰鬥力,隻出一招,它就慫得化了灰。
“它這是走了還是去找幫手了?”唐嘉禾怔愣着向業内人士求助,甩了甩被抓痛的腳踝,悶聲怨道,“這慫貨,力氣倒是不小,抓我的那一下還挺疼!”
顧宥庭蹲下身,剛要查看唐嘉禾受傷的腳踝,便覺身後一股熱浪迅速地朝他撲來——
他回頭的一瞬即刻出手,那黑爪果然卷土重來。不僅如此,原本孤軍奮戰的骨爪竟真的找來了幫手。
幾塊不知從哪兒被喚來的同病相憐的碎骨頭,居然咯啦咯啦地拼接成半人的高度,快速朝顧宥庭身後襲來。一個眨眼,幾乎已經貼在他的背後。
尖利的骨爪眼看就要刺入他的左肩處,千鈞一發之際,顧宥庭一手摟過唐嘉禾,連頭也沒回,卻見指尖掃出的冷光如利刃攔腰斬過黑骨。同時,唐嘉禾随手抄起的石頭正中黑骨的“頭顱”,雙重擊打之下,黑骨搖頭晃腦朝後踉跄了幾步,又立刻被顧宥庭施了咒令定在原地!
黑骨爪身形還沒站穩就中了定身咒,此時歪歪斜斜,像是一個滑稽且毫無審美的骨刻雕像。可誰也不料,骨爪都已經失去行動力,完全動彈不得了,竟依然有着自毀遁逃的本事,與剛才行動别無二緻,它立刻又燒成一團焦黑的碳灰,将剛長出的草地再度焚成灰燼。
“它還會…再來嗎?”唐嘉禾心有餘悸,又忍不住罵它不講武德,“打不過就跑,跑了又要來挑釁,反反複複的,真是讨厭!”
豈止是讨厭,這着實有點惡心人!顧宥庭自覺并不是小瞧這隻黑骨爪,它确實隻是一個攻擊力不強的小怪。但它的自愈再生能力極強,即使這一次粉碎成灰,也說不準下一次什麼時候出來找點麻煩。打不死碾不碎,弄個法術把它定住,這爪子還能自己碎成齑粉,鬼鬼祟祟地鑽進地裡重組一下再殺回來。傷害性不大,但确實令人煩躁得很。
一貫脾氣不太好的唐嘉禾直接差評控訴:“顧宥庭,你這破宅子鬧鬼!”
顧宥庭不以為然:“我的宅子,鬧鬼有什麼稀奇的!”
唐嘉禾瞪他:“怎麼?聽起來您還挺驕傲的?!”
啧,小炮竹語氣不善,眼瞅着就要炸,顧宥庭踩滅了引線,不動聲色轉了話題:“先走吧,回頭我再來收拾這些不幹不淨的破東西!”
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這種橡皮糖似的粘人鬼,惹不起躲得起。唐嘉禾熄了火,剛轉身就意識到顧宥庭還是樂觀了些,說是“回頭收拾”還真就一個回頭的工夫,那隻鬼爪又從地底鑽出。
這次它學聰明了些,搬來了不少救兵,密密麻麻的黑爪子和碎骨在地上漫無目的地憑空亂抓亂跑,将原本的戲台生生改造成了鬼骨蹦迪場!
顧宥庭将唐嘉禾護在身後,指尖冷光更甚,靈光所及之處黑骨成灰,到處都是“咯吱咯吱”的碎骨聲和刺鼻的焦糊味。偏這黑爪不見變少,反倒越來越多。
顧宥庭靈光一閃,突然反應過來——這東西原本靈力低微,但挨了他幾次打之後卻愈發壯大,恐怕那些攻擊性的靈力在将它打碎的同時,也被它吸收了不少殘餘。他向骨爪打出的那些傷害,居然成了這些東西的養分!
“靠!”唐嘉禾聽了顧宥庭這一番匪夷所思的解釋,不由驚詫,“靠,這不就是被打爽了?這種極品受虐狂,你們鬼界真變态!”
“個鬼行為,勿上升整個鬼界!”顧宥庭一手控制力量打退前赴後繼的鬼爪,一手伸向身後唐嘉禾:“拉住我,這種東西不要糾纏,我們先走。”說罷他劃出空間屏障,打算強行壓縮這層空間,直接通向府邸之外。
唐嘉禾當即伸手就要握住,卻眼睜睜地看着他的手掌與顧宥庭的相對穿過,恐怖片裡的情節在他眼前上演,手中的觸感不是熟悉的溫度,而是而是潮濕又冰涼的空氣,縱使他對這些靈異之事已經見怪不怪,心裡也不免感到空洞且失落……
這幾乎是他第一次真正地感受到,自己的男朋友是個非人類。他不屬于這個世界,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離開,到了那時,或許他們隻能這樣交流,看得見,觸不到,之間永遠隔着一道屏障,更有可能,他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别亂想!”顧宥庭見他神情閃爍,立刻制止他不斷蔓延的消極情緒,“黑爪子搞的鬼,不過是在這個大空間裡多加了一層結界将我們隔開而已。”
話音剛落,顧宥庭面前的鬼爪突然自爆式地全然碎裂,碳灰灑在地上焦黑一片,無風自動,煙霧騰起。原本淨澈的空氣間頓時滿是霧霾,顧唐二人視線受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