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過後,暴曬和暴雨輪番上陣,梁幸脫了沖鋒衣扔在越野車後備箱,身上就留了件背心抱臂半躺在後座。
梁幸在後座左邊臉靠完,換右邊,雙腳屈一會兒直一會兒,越睡越暴躁,最後“啧”的一聲。
駕駛座位置開了一半的車窗緩慢升了上去,梁幸反正也睡不着,幹脆睜開眼從車内後視鏡看坐在駕駛座上的人。
刑厄在梁幸發出啧的一聲時,就按下了關窗按鈕,此時梁幸在後視鏡盯着他不挪眼,刑厄也沒回避眼神,直接開口問。
“吵到你了?”
梁幸哼笑:“我還以為你啞巴呢?”
刑厄與梁幸出基地做任務已經一個星期了,在這一個星期中,刑厄跟梁幸加起來說的話還不如梁幸在信号時斷時有的手機上跟舅媽,還有霍序則聊的多。
車外正在下雨,雨水噼裡啪啦敲打在車頂、擋風玻璃、車前蓋上,沒完沒了響了大半夜,再好脾氣的人也該被煩得暴躁不安。
可刑厄倒好,白天六親不認殺喪屍猶如切菜像個活閻王,現在的喪屍長得跟人沒什麼差别,為了避免感染他們動手時也不看人臉,露頭就秒。
可能是執行官的職業習慣?
刑厄還喜歡在殺了那些跟人長一樣的喪屍後,面無表情地幫他們一個個手動閉眼。
末世都進入第五年了,那些失了智的喪屍在外遊蕩得久了,臉上又是髒污又是幹涸血漬,全身都是怪味。
刑厄碰觸這些屍體時卻眼都不眨。
結果到了晚上,這家夥直接來個兩級反轉,出基地做任務還每天非得洗澡洗衣服,如果當天沒找到水源,也會用毛巾擦身,然後換身幹爽的衣服。
現在被下雨吵得閉不了眼,刑厄幹脆擱這兒開窗接雨水玩浪漫了?
“你不會有什麼人格分裂吧?”梁幸還以為隻有霍序則那種公子哥大少爺,才會閑得沒事愛看雨發呆呢。
“沒。”刑厄搖頭,惜字如金隻回了一個字。
梁幸看着他從車載冰箱中熟練地拿出一個粽子,慢慢打開粽葉外的捆繩,又将繩子重新對齊疊好打了個活結,然後小心放進口袋。
這一系列操作,在過去一周的時間裡梁幸見過無數次。
“這都多少天了,壞了吧還吃?”梁幸嘀咕。
刑厄聽到了,回說:“沒壞。”
為了節省能源燃料,天氣再熱晚上不開車時他們也不會開車載空調,但車載冰箱的電在這出任務的一個星期裡卻從沒斷過。
“沒壞你他媽倒是一次性吃完啊!”梁幸忍不住吐槽。
總共就二十個粽子,成年男人一頓四五個沒問題,偏偏刑厄不一樣,把粽子當金子省,省到現在放車載冰箱裡都一個星期了,又冷又硬狗都不吃!
然而,梁幸剛在心裡吐槽完,一個“狗都不吃”的粽子從天而降。
梁幸下意識接住,莫名其妙問:“給我幹嘛?”
吐槽歸吐槽,但刑厄寶貝這玩意兒也是事實,現在居然舍得給他?
大半夜的,梁幸肚子适時咕噜一聲,沒忍住吞咽了口唾沫,然而還沒來得及說别的,車外附近草叢傳來異響。
梁幸立即警惕。
“我去看,在車裡别動。”不等梁幸反應,刑厄已經迎着暴雨打開車門下了車。
五分鐘後,刑厄帶着一身澆透了的冰涼雨水回到車上。
他利落脫去濕了的衣服,露出強悍精幹的上半身,一面随口告知:“兩個喪屍,解決了。”
手裡還拿着五分鐘前人家割愛扔過來粽子的梁幸瞪着駕駛座上的刑厄,不知想到什麼,他突然把粽子一下子扔回去,“嘶”了一聲:
“操,你他媽到底是暗戀霍序則,還是暗戀老子啊?”
梁幸嚷嚷着強調:“出發前霍序則也解釋了,老子可是直的!”
車外在下夜雨,黑燈瞎火危險未知,刑厄下趟車,傍晚洗過的澡、衣服全白糟蹋了。
這不是梁幸第一次見刑厄脫衣,一周任務以來,刑厄跟霍序則那少爺簡直一樣臭講究,荒郊野外天天找水洗澡,比他這個潔癖還潔癖!
刑厄和霍序則應該差不多身高,穿鞋目測在一米九上下,但身形上,霍序則近一兩年就沒正常吃過頓飯,全靠一口仙氣吊着。
穿着衣服時還好,那家夥得天獨厚的優越身形骨架還能騙騙人,可内裡就早不知道虛耗成什麼樣了,用弱不禁風形容毫不為過。
但刑厄與霍序則不同,刑厄屬于實打實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此刻對方脫了上衣,哪怕在光線暗淡的車内,也能看得出身體肌肉紮實,肱二頭肌、胸肌、腹肌樣樣不落,資本雄厚荷爾蒙撲面而來。
梁幸仔細回想這一個星期的時間,自己下車做任務的機會少之又少,刑厄就是條獨狼,多數時間梁幸隻要在車裡待着等刑厄拿着比對圖樣找東西。
這趟外出任務,梁幸本來就一千一萬個不願意來,所以刑厄這段時間這麼做,他也樂得當大爺在車裡睡大覺躲懶。
但剛剛……
他怎麼越想越覺得刑厄像在刻意保護照顧他???
“你他媽一個基佬,老在我一個直男面前露什麼肉啊!”梁幸朝後一把抓出越野車後備箱的沖鋒衣就往駕駛位扔,嚴正聲明,“我靠,你攪基别找我,老子舅媽還等着抱我未來女兒呢!”
“……”
前座的刑厄準确接住梁幸扔過來的衣服,不帶一下停頓動作流暢地又扔還給人:“我暗戀你?”
他沒反駁梁幸說他“基佬”的說法,沒揪着最開始那句暗戀霍序則,而是隻皺着眉頭單拎出了這一個疑問。
梁幸接回自己的沖鋒衣,這下子也顧不得熱了,就往身上套,一邊理直氣壯:“你又是給老子粽子,又是自己出去掃喪屍,這他媽不是追小姑娘的套路?”
“……”刑厄聞言沉默一瞬,解釋,“那個粽子是香蕉餡的。”
梁幸之前在車上跟霍序則語音聊天,刑厄聽到了。
梁幸也一愣,跟着沉默一秒:“那你老護着我幹嘛?”
說着梁幸又是一陣雞皮疙瘩,先前在南部基地為了掩藏霍序則的異能把他們傳成一對時,好歹霍序則那張小白臉上道,占了小娘兒們的位置,他也不損失什麼。
現在刑厄一個面上冷峻硬朗,渾身壓迫感十足的男人每次擋他面前護着他,梁幸怎麼想怎麼覺着這次妹子好像變成了他自己!
我操!是可忍孰不可忍!
“……”
梁幸話畢,前座的刑厄又是一陣沉默。
他慢慢拿上副駕上放着的一件自己的外套直接披上身,雨水順着刑厄鋒利的側臉滑落下一滴。
半晌,刑厄開口,語氣很淡,也很平常,說:“你是他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