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野看到了一些人走來走去,端着各異的餐食坐到了長桌面前。現在正是午餐開始供應的時間,人并不算多,隻有約莫八九個左右。二人走了過去,況野暫時按耐住了心中的疑惑。
“怎麼,生化人也要來吃飯?”一個蓄着絡腮胡的彪形大漢發出了嗤笑聲,“也不怕短路。”旁邊的幾人也對視幾眼,笑得很開心。
況野挑了挑眉,瞥了眼他們,心中湧動着一股莫名的煩躁,像微風中的漣漪輕輕擴散。
“别這麼說,沒看見旁邊的帥哥嘛。陌生面孔,是那個漂了十年被救起來的幸運兒吧。”
背着況野的一個寸頭女人坐在椅子上轉過身,露出極具侵略性的長相和犀利的眼神,勾了勾嘴角,善意地向況野伸出手,“許弋。”
周圍人打量的視線讓況野感覺有些不适,但初來乍到,況野無意招惹是非。想到自己怕是要和這些人在船上相處很久,保不齊以後還會和他們成為移民星的鄰居,他握了一下許弋的手:“況野。”
那個大漢像個痞子一樣,斜眼看了二人兩眼,輕佻地招招手:“一起坐啊。”
況野本能地排斥此人,正想轉身離開,和沈确坐到其他桌子上,沈确卻說:“況野上校,我就送你到這,餐食可以到一旁自取,建議您醒後第一餐先用适合消化的粥。午飯後我再來帶您參觀星艦。”
況野想要出言挽留沈确,然而言罷沈确便離開了,沒有向況野投向一眼。
況野閉上微啟的唇,不得不在這群人的視線下,内心微微挫敗地拿了一份粥,然後坐下。他選擇了旁邊的位置,挨着許弋。
長桌另一段還有幾個人,低頭吃飯,偶爾不着痕迹地向這邊偷看幾眼。
“你之前的星艦出什麼事了?”對面另一個領口大開不修邊幅的金發男人大咧咧地問。
“被我炸了。”況野冷笑。
“真的假的?”絡腮胡吃驚地問道。
“嗯哼。”況野舀了一口瘦肉粥喝掉,面無表情地說,“我是反社會人格。”
幾人同時發出笑聲,都知道他在開玩笑,唯獨絡腮胡露出有點将信将疑的表情,惹得坐在他左邊的金發男狠狠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不是,哥們,你還真信他。”
絡腮胡被金發男推得一口氣沒上來,嗓子眼憋出一串咳嗽:“咳咳——我沒真信,我又不是真傻好吧。”
“你就是好吧,上船前連公民ID卡都忘記帶了,要不是我當時提醒你,你就隻能在阿卡利安号屁股後面邊追着跑邊掉小淚珠咯~”
“嘿!什麼形容啊,你這家夥真惡心,我隻是忘記了好吧,平時都是用虛拟身份證,誰知道上個船那麼嚴,連實體和虛拟的都要呢。”
“你就别解釋了,奎恩,我們都知道你傻哈哈哈哈哈。”坐在許弋另一側的黑發青年火上澆油。
“什麼鬼,你們這些人——阿爾文,你還笑!”
絡腮胡被金發男逗急了,氣得要和他打起來,其他人都見怪不怪地在旁邊看熱鬧,看起來兩人是認識已久的損友。
況野看着他們打打鬧鬧,有些失神,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以前的隊友羅言和娜塔麗,如果一切都還沒有發生該多好......
眼看二人真的準備在餐廳“切磋”了,況野及時出聲反問轉移話題,打斷了二人的動作:“你們都知道我之前的星艦出事?”
“之前是不清楚,但是因為你被救,沈确把星艦上很多船員都從休眠中喚醒了,我們提前一個月進入了活動期。”金發男聳了聳肩膀。
況野眉毛上揚,有些吃驚。
活動期是為了防止長途星艦上的乘客過久休眠導緻身體機能出現問題。之前他還以為遇上自己的救生艙時,阿卡利安号上的船員正好處于活動期。不過他轉念一想,長途星艦的船員一般一年隻有一兩個月的活動期,自己剛好遇到船員活動期的概率确實不大。
“你們做什麼的?”坐在這頭的幾人看起來彼此之間都很熟稔,又個個健碩有力,不是執法部隊就是勘察部隊。
“我們啊——”許弋接話了,“我們負責武裝後備。”
況野心裡偷偷松了口氣,幸好不是執法部隊,他感覺這幾人除了許弋都不太正經,尤其是奎恩和阿爾文,不敢想象這些人當執法隊員的樣子,至于勘察部隊,他真怕這些人死外頭。不過人不可貌相,況野也不了解他們工作時的狀态。
說到靠譜,況野想到也在星艦上的一個人,他曾經最信任的、敢于交付後背的人。
“況——野?”一個男人站在況野背後,不甚确定地喊他的名字,聲音有些顫抖。
況野轉身,赫然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始終像鷹一樣野性的雙眼。
“好久不見,你——變了好多。”
這個曾經狂傲不羁的男人現在卻傻傻地像個木樁立在原地,和況野一動不動地對視。
白雲蒼狗,遲厭又何嘗沒變,十多年後再見,況野甚至第一眼都沒能認出他。
歲月在兩人之間橫亘了一條鴻溝,過去意氣風發的青年現在已經被錘煉成一個沉穩可靠的——指揮官,況野聽見絡腮胡奎恩喊他遲指揮官。
指揮官,曾經是況野多年的夢想,而救援隊長其實是遲厭向往的職業。
命運弄人。
命,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