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覺得口渴難耐,嘴唇皲裂,決定去之前到過的水潭喝口水,再找點野果墊墊肚子。
既然火麒麟丢了,那就再進去找一次,他方才暴走時似乎聽到瘴霧沼裡頭的怪物懼怕他。這次,他定不會再讓火麒麟逃走。
聶更闌到了水潭邊捧起水就要喝,隻是,當他看到平靜的水面下少年的模樣時,登時驚駭得跌坐在地。
“這是……”
聶更闌屏住呼吸迅速爬起回到水潭邊。
靜止的水面上,原本面似皎月的少年臉上,靜靜盤亘着一道半尺長的猙獰疤痕。
而疤痕之下,隐隐透出一點鱗片和血肉攪在一起的模糊之态,且有火鬃色鱗片在發亮。
聶更闌這才驚覺臉上有股火辣辣的痛感,一抹,滿手是血。
他被這副醜陋可怖的模樣驚到,随之而來卻是一陣狂喜湧上心頭。
火麒麟進入體内,待在在他臉上不走了?
這道疤痕甚是讓他滿意。
那麼是否他也不必非得再熬制《高階丹藥易容術》上描述的那種易容丹了?火麒麟是藥材,就讓它安靜待在體内應當并無不妥。
聶更闌喜出望外之際,不覺狠狠松了口氣。
畢竟煉制高階易容丹需要修為和靈力,聶家不會幫他,唯一之法隻能拜師進入靈音宗,等有了一定修為才能煉制,可這樣需要等待的周期太長,他等不了。
因此,眼下便是最好的情形。
他成功了!
聶更闌慢騰騰喝夠水,虛弱地從地上爬起,目的已達到,他打算慢慢走回去,隻是他被凍傷未愈又加上火麒麟和食人花的刺傷和灼傷,恐怕還要花個幾天才能回到聶家莊。
也不知,他們發現自己不見時是否會着急憂心?
聶更闌唇角勾起一個自嘲的弧度,輕輕搖頭。
怎麼可能呢?
然而恰是這時,樹林那頭傳來一聲呼喊聲。
“更闌!”
聶更闌渾身一震,循着聲音來源望向前方。
那聲音,赫然來自他的生母沈端楓。
隻怕,自己偷跑出來的事已經被聶家人知曉,果然,聶雲斟沒安什麼好心。
聶更闌拔腿要逃進密林躲藏,然而不過幾息,一陣風刮至,身穿素白衣袍的沈端楓已經禦劍從高空落下,面有厲色以及隐隐的焦急。
聶更闌知道自己再無路可逃,轉身雙膝一彎要跪,卻被沈端楓及時扶起。
“更闌!”女子容色冷肅正要訓斥,下一刻卻化作驚愕,“你的臉……”
聶更闌這才記起臉上新添的疤痕,默然垂眸,“沒什麼,受了點傷。”
沈端楓松了口氣,“你毫無修為靈力,在瘴霧沼失蹤十幾日沒有性命之虞,已算萬幸。”
“你到底去哪兒了,家裡上上下下都找不到你,我們都以為你逃出去再也不回來了!”
聶更闌一僵,“您說什麼?”
*
在沈端楓的告知下,聶更闌才得知自己居然在瘴霧沼澤外整整昏睡了十三天!
“斟兒他們早已出發前往靈音宗參加弟子大選,你父親大發雷霆,斥你品性惡劣忤逆不孝,當衆宣布将你逐出聶家。”
“我不放心出來尋你,心想至少也要見到你最後一面。更闌,你暫時是回不去聶家了,你父親他在氣頭上,短時間内不會認你這個兒子。”
沈端楓說到最後聲音已經漸漸低了下去。
被逐出聶家麼。
聶更闌一顆心在一息之間冷透。
他回到失散十幾年的親人身邊不過才月餘,就要再次成為孤兒麼?
“母親。”少年重重跪了下去。
“我打算往靈音宗參加弟子大選,唯有此道才能讓我存活于這世間。”
沈端楓暗暗歎息,将他扶起。
“為今之計你隻能搏上一搏,更闌,修仙大道艱苦卓絕,娘不知你是否能受得了這番苦頭,若是……”
聶更闌語氣透着從未有過的平靜:“您看看我臉上的疤痕,我逃出來就是為進入瘴霧沼尋找機緣,給臉上添上這道傷疤。”
沈端楓愕然,旋即很快明白過來。
“孩子……”
聶更闌重新跪在地上,莊而重之地朝女人磕了三個頭。
“多謝您對更闌的關心和教誨,無論我是否能順利活下去,我都絕無怨言。”
沈端楓聞言,心緒泛起一陣波瀾,不過修煉的道讓她波動的心緒很快變得平淡如水。
“母親支持你的決定,對于你成長的經曆而言,順利在修真界活下去何嘗不是你所追求的道?”
沈端楓神情淡然甯遠,自腰間拿出一個儲物袋,“這袋子裡有一些靈石,還有不需要修為就能使用的低階符篆,如何使用我已經在上頭貼上了字條,還有一些小物件,應該都是你能用得上的。”
“你求道之心初建,此時上路最适合不過,斟兒他們已經出發三天,你須得坐馬車日夜兼程才能及時趕到靈音宗了。”
聶更闌又重重磕了一個頭,收下儲物袋,“謝謝——”
他把儲物袋挂在腰間,猶豫幾息,最終還是喚了聲:“——娘。”
随後,他沒有絲毫猶豫,堅定地轉身離開。
身後的人忽然叫出聲:“更闌。”
少年的背影停下,并未回頭。
“闌兒,你記住,娘修的是清心道。”
聶更闌鼻中一酸,微微颔首,頭也不回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