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吃飽喝足,在伶倫強烈的建議下,一同去逛了當地的早市——當然,主要是伶倫和扶疏在逛,沉冥隻是癱着臉在後邊跟着。
街道喧嚷,兩旁是各色推車,商家們吆喝着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都是玉京沒見過的。扶疏大概掃了一眼,左側大多是些西域香料、絲綢布帛、奇談話本、竹編小塑等,右側則羅列着果脯蜜餞、點心調味、燒餅蒸糕等。
白融融的蒸汽載着香味飄了滿街,是當地特有的人間煙火氣。
這些鋪子當中,有個算卦攤子格外顯眼。破敗的招幡可憐巴巴倚着隔壁的棚沿,一個卦師模樣的少年大喇喇躺在靠椅上,拿本舊書蓋着臉,呼呼大睡。
“聽說凡間算卦是門學問,有時候比司命還準呢。”伶倫顯然對此很感興趣,主動湊了過去,“小師傅,能給算算嗎?”
少年被他吵醒,迷迷糊糊坐直了身子。舊書滑到地上,扶疏一看,居然是本……春宮圖。他對此人能算出個什麼來多少有了數,但見伶倫實在好奇,便由他去了。
少年低頭掃了眼,随意擡腳将書踢到桌下,撐着眼皮道:“你算什麼東西?”
他一身黑袍,眉眼清秀,站起來和扶疏一般高,隻是舉手投足間痞氣十足。
伶倫“啧”了一聲:“怎麼罵人呢!”
“我說,”少年拖長了尾音,“你——要——算——什——麼——東——西?”
“哦哦,誤會了。”伶倫這回聽懂了,搖着扇子問,“凡人都愛算什麼?”
“算姻緣咯。”
伶倫一想,他們貴為仙官,錢财招手即來,壽命也不缺,便道:“那我們也算這個。”
少年抱起胳膊,斜眼打量了他們一番。
“我說,”他湊到扶疏跟前,“這位公子看來情路不順啊。”
扶疏挑眉:“怎麼說?”
“痛失所愛,痛失所愛!”少年痛心疾首,表情浮誇。
扶疏的表情看起來想揍人。
少年立刻又道:“不過嘛,峰回路轉。我先祝你有情人終成眷屬咯。”
扶疏沒好氣道:“我謝謝你。”
他壓根沒信,半句話都懶得多問。
少年擺擺手,又湊到沉冥跟前,神秘兮兮壓低嗓音:“這位可就更誇張了,生生世世都為一人傾盡所有。癡情郎,癡情郎啊!”
沉冥仿佛聾了。
“他?癡情郎?”扶疏樂壞了,“你編也像樣點。他這千年鐵樹,要是能被迷成癡情郎,那小姑娘得俊俏成什麼樣啊。”
“你别插嘴!”少年不樂意了,“我在聽老天爺說話呢。”
“我呢我呢,”伶倫在一旁幹着急,“我也很波折嗎?”
少年搖頭:“你不波折。”
伶倫松了口氣。
少年又道:“你沒有姻緣。”
伶倫:“啊?不可能吧??”
“行,那就有吧。”少年倒是好說話得很,雖然這對一個卦師來說好像并不是優點。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給你個忠告——少跟人打架。”
“君子動口不動手,”伶倫嚷嚷,“我從來是以理服人,哪裡會打架!”
“這我可以證明。”扶疏冷不丁插嘴,“他隻會罵人,不會打架。你到底會不會算?”
“你們這群人奇怪得很,又要算命,算了你們又不信。”少年不耐煩地躺了回去,“走吧走吧,不收你們錢了。真晦氣。”
伶倫還要再辯,被扶疏一把薅住領子揪走了:“信他個鬼,一看就是胡扯的。”
沉冥在原地停留片刻,看了少年一眼,轉身跟上。
三人接着瞎逛,沒走幾步,伶倫又看上了個捏糖人的鋪子,山雞一樣直往前沖,扶疏拽都拽不住。
“小夥子,捏糖人嗎?”攤主是個胡子花白的老頭,見有人湊過來,笑嘻嘻起身。
伶倫問:“老先生,都能捏什麼啊?”
“什麼都能捏。”老頭自信一笑,亮出一顆大金牙,“我看你這腰間的竹笛不錯,捏一個?”
伶倫想了想,道:“不捏這個。”他在身後裝模作樣摸了摸,化出另一把笛子來,“捏這個吧!”
扶疏一看,居然是鳳鳴玉引。
這是他送給伶倫的第一把竹笛,取自崇吾山千岩泉旁的上古玄竹,音如鳳鳴,堅如磐石。雖然後來伶倫又陸續弄走了幾十根笛子,鳳鳴玉引卻一直是他的最愛,輕易不舍得拿出來。
“喲,這笛子看着不一般啊。”老頭雖不是行家,也看出點門道。
伶倫得意:“那是!我兄弟送我的定情信物。”
扶疏:“閉嘴。”
老頭笑着搖搖頭。他用一根木筷卷了坨糖稀,一拉一捏,又遞給伶倫吹了口氣,沒幾下就弄出個小鳳鳴玉引來,造型逼真,十分可愛。
“哎哎哎,扶疏你看,真像!”伶倫滿意得很,拿在手裡左看右看,随手給了老頭一錠金子。
“哦喲,謝謝小夥子!”老頭看他出手如此大方,高興壞了,“這金子夠捏一百個了。另外兩位想捏什麼?”
扶疏在身上左找右找,也沒拿出個能捏的東西來。
“你這不是挂了個香囊嗎,”伶倫擡手就要去摸他的腰,“捏這個呗。”
“别亂碰!”扶疏一巴掌打掉他的爪子,把香囊捂住了,“不捏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