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給候着的幾人端上瓜果茶點,伶倫往後一靠,百無聊賴撥弄着盤裡的葡萄:“心累。不知道少爺這趟什麼時候能出來。”
沉冥沒搭話,目光卻追着扶疏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長廊轉角處。
……
館師将人帶到議事堂,朝裡鞠了一躬,便先行退下了。
扶疏和沙棠對視一眼,擡手推了門,卻見裡面已經坐了個人。
此人正紅袍服,胸口用金線繡着誇張紋樣,扶疏看不出是什麼,覺得有點像隻雞。又見對方戴着大紅墜珠冠,壓得腦袋都有點歪,若是丢到侯府門口,怕是能跟那些紅綢紅毯融為一體。
二人入内行了禮,座上那人站起身來,望向他們的眼神帶了點探究之意:“就你們兩個小不點?沒别人了?”
扶疏回想自己入場時,院中已經空了,道:“沒了吧。”
沙棠朗聲問:“您是赤侯?”
她不愧為女将,見了這等人物仍毫無畏色。
“對啊,”赤侯揪起自己的大紅袍子,“不明顯嗎?”
沙棠一愣:“原來是這個赤,還真是……淺顯易懂。”
“咦?”赤侯目光落到扶疏身上,閃過一抹意外之色,“你是誰家的小孩?怎麼我瞧你挺親切。”
可不得親切,咱倆都是仙官。
“玉侯府。”扶疏斂眸。怕穿幫,又特意補了一句:“離此地稍遠,沒什麼名氣。”
“沒聽過。”赤侯饒有興味打量他,“那你跑這麼遠,是特意沖着我女兒來的,還是沖着十年不愁雨露來的?”
“十年不愁雨露?”扶疏靈光一閃,順杆往上爬,“這話什麼意思?晚輩沒聽過。”
沙棠側目:“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就來了?”
“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就來了,想必是一心為了我女兒。”赤侯顯然很滿意,“我瞧你這小夥子不錯,便屈尊給你解釋一下吧。”
他大袖一擺,昂首望天:“本侯有一密友,十分擅長行雲布雨之術,備受農人尊崇。不論是誰能娶到我女兒,都會得到我這密友的額外關照,家中田地可享十年風調雨順。這種待遇,可是尋常人求都求不來的。”
扶疏瞧他眼中飄然之色盡顯,即刻有了對策。
“果真這麼厲害?”扶疏眨巴着大眼睛,“晚輩當真好奇得很,不知有沒有榮幸見這位大人一眼?”
“那可不能說見就見。”赤侯伸出一根粗胖指頭,沖他搖了搖,“若是你能過我這關,我便把女兒許配給你,到時候自然能見到了。”
此路不通。
扶疏眼珠一轉,打算反其道而行之。
“不是不能見,而是不敢見吧。”他道,“莫非這位大人,怕被更厲害的人比下去不成?”
沙棠又側目:“勇士。你這麼說話,是不想比了?”
赤侯也皺起眉,不悅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不瞞侯爺。晚輩家中有……有個哥哥,對法術也頗有研究。”扶疏信口拈來,“别說是行雲布雨,就是化水成冰,化冰為刃,他也是動動指頭就能辦。我家哥哥說了,行雲布雨不過是最低級的術法,上不得台面的。”
“一派胡言!”赤侯勃然大怒,拂袖轉身,“你這哥哥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他懂個屁!”
沙棠一臉震驚:“侯爺,倒也不至于這麼生氣?”
“怎麼不至于,這是人格侮辱!”赤侯吹胡子瞪眼,唾沫噴了三裡地,“小子,回去告訴你哥哥,挑個時間,讓我那密友和他好好切磋一番,看他還敢放什麼厥詞!”
扶疏暗喜,成了。
赤侯氣得要冒煙,來回踱步,想了想又道:“不行不行,等不了,現在就切磋!你哥哥人呢,在哪?把他給我叫過來!”
扶疏正要答,議事堂的門被人一腳踹開,一道清冷聲音淡淡響起:“在這。”
堂内三人驚訝回頭,見一道白影立在門口,颀長高挑。來人面容逆在光裡,看不清表情,但随着門被破開,一陣刺骨寒意迎面翻滾而來,随後緩緩升騰,充斥滿堂。
赤侯怒喝:“什麼人?竟敢對本侯如此無禮!”
“聽說你找我。”
沉冥邁步進來,在扶疏身邊站定。
扶疏眼角一抽,難道方才說的沉冥都聽到了?他連忙回想自己有沒有說神君的壞話,越急是越想不起來。
赤侯大約是被沉冥的氣場震懾住了,聲音莫名有些遲疑:“你是……”
數息後,扶疏聽到沉冥的回答輕飄飄在耳邊響起:雨師,凡間的日子過得舒坦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