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幹淨了嗎,”扶疏不太放心,在臉上又抹了幾下,“我可是玉京潘安,别回頭沾了一臉泥,名不副實了。”
“這麼看,确實還有一點。”沉冥按住他,“别動,幫你擦。”
扶疏乖乖把臉伸過去。
沉冥在他左邊臉頰揉半天,右邊臉頰揉半天,指腹從唇上撫過,停留片刻,最後捏了一下他鼻尖。
“好了。”
神君大人面不改色收手。
“這麼多泥。”扶疏詫異,匆匆點了個頭,“多謝,還好你提醒我……诶,那家夥人呢??”
身邊空蕩蕩,莫向秋不知摸哪兒去了。
“去洞口。”沉冥摩挲着指尖起身,“既然那邪物在洞中,度朔山主肯定會去那裡。”
二人循着水聲找去。不出片刻,果見莫向秋停在冷潭外緣,正叉腰朝山洞裡望。
洞口一片淩亂,戰靴和馬蹄印遍布,殘戟裂甲随處可見,顯然發生過一場惡戰。洞内隐約可聞打鬥聲,夾雜着刀槍撞擊和女子怒喝。
莫向秋正要進去一探究竟,一道黑影驟然飛出!
哐當!
二人撞了個正着。
黑影恰好落在草堆裡,被蓬軟雜草墊了一下。莫向秋就比較慘,直接滾落潭中,一邊瞎撲騰一邊喊:“救命啊!我不會……咳咳……遊……遊泳……”
黑影定身擡首,扶疏一看,竟是沙棠。
他的目光滑落到沙棠兩肩,手臂完好。
沙棠毫不猶豫就去撈人,一把拽起莫向秋,也不管他渾身濕透,拉着就跑:“快走!它們要追出來了!”
扶疏:“它們?”
沉冥:“看來邪物不止一個。”
莫向秋不明就裡,被人扯着奔了一路,披風濕哒哒纏在腰間,頗為狼狽。好容易停在一處隐蔽腸徑,他喘着氣道:“你……是誰?跑……跑什麼?”
沙棠朝後看了一眼,目光穿過扶疏二人,見沒有東西追來,才松了口氣。
“我叫沙棠,率兵在此駐紮。”她撥開亂草往前走,也帶着喘,“前面就是我軍的營地了。”
莫向秋甩開披風跟着她走,一步三回頭:“那後面呢?”
“是蛇怪。”沙棠腳下不停,言簡意赅,“我們原本在同歧舌軍隊交戰,隐有勝勢。誰知道他們如此陰險,竟放了吃人的巨蛇出來,趁我們的人被拖住,不聲不響撤軍了。”
“蛇怪?”莫向秋張大嘴,“在洞裡?然後呢,你殺了嗎?”
“沒有。”沙棠咬着牙,看上去恨得不輕,“那蛇怪太難對付了。我隻能勉強拖住它們,讓大部隊先逃回安全的地方。”
說話間,二人面前出現一處坦地,約莫十來個營帳駐紮此處,都是軍用式。帳前有三兩哨兵踱步把守,見到沙棠,都喜迎上來:“将軍,你回來了!有受傷嗎?”
沙棠臉上和手上都有擦傷,戰袍也破損好幾處。她看都不看,随口道:“我沒事。兄弟們都在?”
“在呢。”一名哨兵看見莫向秋,“這位是?”
“哦,方才在山裡碰上的。”沙棠答,“我見他一人在蛇怪洞口,就順手帶來了。”
“各位好啊,”莫向秋有點人來瘋,“在下莫向秋,江湖俠客。志向是行俠義之事,路見不平,兩肋插刀……”
“報——!”
一個士兵飛奔過來,毫不留情打斷了他的開場白。
沙棠蹙眉:“怎麼了?”
“回将軍,”士兵氣喘籲籲,“我們能撤的人都先撤了,留了十支小隊來接應您。但方才清點人數,隻有九隊到場。還有一隊兄弟……”
他支吾着沒說下去。
沙棠聽出不妙,厲聲問:“被困在蛇洞裡了?”
“四處都沒找着,”士兵苦着臉,“九成是的。”
衆人一陣慌亂。
“那蛇洞幽深,确實有藏身的地方。”一個哨兵愁道,“但若派人不将蛇怪引開,他們無論如何也逃不出來,多半會餓死在裡面,或者被吃了。”
“你瘋了,還想派人引開!”另一個滿臉驚恐,“那蛇怪吃人不眨眼,咱們有多少兄弟死在它們嘴裡,怎麼可能還上趕着去送死。”
“可是那隊兄弟有十個人呢,就這麼撒手不管嗎?”
“你管得了?有那個本事你去管,我反正是想多活幾年。”
“都是并肩作戰的兄弟,你也太無情了!”
“我隻是覺得沒希望,不想再搭上更多條命!”
……
幾人争執不下,沙棠一直擰眉聽着,沒說話。
“将軍,”一名看着資曆稍長的士兵道,“雖然這麼說有點沒良心,但咱們幾萬兵馬,能撤的都安全撤了,如今就剩這九隊。兵論大局為重,犯不着再為了那十個人去送死。回吧。”
沙棠沉吟片刻,點頭道:“嗯。你們先回吧。”
士兵們都愣了。
“我去救。”沙棠擡眼,“别說是十個人,哪怕是一個人,我都要去救。你們不願去,我不強求,也不會以軍令要挾你們。但這軍隊裡每一個人都是我親手足。若是如今困在裡面的是你們,我也會去救。”
話音落下許久,無人應答,隻有山風穿草而過的簌簌聲。
“将軍……”幾人欲言又止。
“哈哈哈哈哈哈!說得好!”莫向秋忽然仰天大笑,一把搭住劍柄,“不愧為一代女将,有魄力,夠義氣!沙棠将軍,我也是練家子。不嫌棄的話,我同你一起。”
“你确定?”沙棠回頭看他,目光詫異,“那蛇怪不好對付。”
“這有什麼好猶豫的,”莫向秋大力拍了拍劍,“我行走江湖,為的就是拔刀相助!這是我的人生目标。”
“好。”沙棠答應的很痛快,“那你我今晚在此地稍作休整,明日一早出發。其他人,收拾東西回城。”
“将軍,你真的要去嗎?”其他人還是擔憂,“那蛇怪太危險了,你們……”
“放心,”沙棠豪邁一笑,“我們肯定會活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