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的獠牙剛剛觸到莫向秋後頸,暗處石縫中突然竄出一道黑影。
“小心!”
黑影縱身躍起,擡腳将蛇頭踹開。
這一腳看着輕盈,實則力道極大。青蛇腦袋一歪,轟然墜地,額頂的劍柄撞上石壁,又往裡刺了幾寸,帶出血肉撕裂的聲響。
它掙紮數下,便徹底沒了氣。
與此同時,莫向秋手中的劍也深深刺了下去!
他手腕一轉,寒刃在七寸處狠命扭了幾圈,生生攪出一個血窟。赤蛇在劇痛中長嘯扭曲,回聲充斥洞穴,嗡嗡作響。
莫向秋一直死死抵着劍柄,直到腳下的東西再無動靜,變成一團死肉。他這才松了手,抻腿一滑,從蛇身上躍下。
“多謝了!”手心磨出了血,他用手背擦着額角的汗和灰,“小兄弟是何人,怎麼會藏在洞裡?”
他面前站着一位黑衣少年,身形挺拔修長,明眸皓齒。扶疏看清來人,眼神一凝。
怎麼會是他?
扶疏本能看向沉冥,沉冥也微微搖頭。
是那日在桑枝集市碰見的不着調小卦師。
“你這人還真挺虎的。”少年輕巧一蹦,躍上一塊岩石,半蹲看着莫向秋,“不怕死?”
他此時看着和那日完全不同,慵懶盡褪,一雙烏溜溜的眸子透着機敏與狡黠。
“死?”莫向秋筋疲力盡,靠着石壁就地半躺,“這蛇怪害死了我朋友。”
“哦。夠義氣。”少年歪過頭,眼神帶了點頑皮,“可它們是我養的。”
“……”
莫向秋一骨碌坐直:“你認真的?”
“騙你幹什麼。”少年把胳膊往腦後一枕,好像還頗為得意。
莫向秋爬起來就要揍他。
“哎哎哎——你幹嘛?”少年擡手攔在胸前,“我剛剛才救你一命!”
莫向秋急刹住拳。
蛇怪吃了小哨兵、傷了沙棠是真,少年救他也是真。他心緒複雜,一時陷入了糾結。
少年挑眉:“知道我是誰?”
“鬼知道。”莫向秋沒好氣,“你誰啊?”
“我嘛,”少年眨眨眼,傲聲道,“我可是堂堂歧舌國君!”
莫向秋:“啥?”
扶疏:“……”
沉冥:“……”
活見鬼。
“你才多大啊,就當上國君了。”莫向秋嗤了一聲,“騙傻子呢。”
“我爹死得早嘛。”少年又懶洋洋靠了回去,話音聽不出半點傷心,“小青和小紅我養了好久,這次攻打桑枝,本想拿它們出來溜溜,好好威風一番。可惜它們一發狂,連自己人都吃,我控制不住。隻好先用陣法把它們困在這山洞裡。”
他說得輕飄飄,像是在抱怨自己吃壞肚子。
莫向秋憋半天,憋出來一句:“你沒毛病吧?”
“你才有毛病。你全家都有毛病。”少年兩手撐在身後,居高臨下看着他,“要不是撞上你們幾個倒黴蛋,小青和小紅也不會死。我可心疼了。”
他眼裡藏匿着狡黠笑意。
不對勁。
扶疏回想剛才那一腳,少年踹得那叫一個毫不猶豫,就好像他已經在洞中蹲守多時,終于尋到機會把蛇怪弄死。
蛇怪有雙頭,即便悍猛如沙棠和莫向秋,也需要相互配合才能将其牽制。僅少年一人之力,實難對付,倒不如見機行事來得輕松。
扶疏湊到沉冥耳邊:“他方才說的這些,有幾句是真話?”
“半句吧。”沉冥随口答,“漏洞百出,誰信。”
莫向秋信。
“都說歧舌國君是明君,我看你怎麼一點也不像?”莫向秋叉腰質問,“打不過桑枝,就放蛇吃人,簡直是草菅人命!”
“什麼明君不明君的,都是廢話。”少年叼了根草,無所謂地擺擺手,“我現在隻想當個爽君,想幹嘛幹嘛。吃幾個人怎麼了?瞧你那大驚小怪的樣。”
“……”
莫向秋一身俠氣,長這麼大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罵都不知從何罵起。
“好了,不跟你廢話。”少年吐了草,從石頭上蹦下來,“這蛇怪的屍體我就先帶走了。少俠,後會有期。”
他誇張抱了個拳,随後從腰間掏出個小瓷瓶,擡手收了蛇怪,幾下就竄沒影了。
莫向秋在原地愣了半晌,喪氣地甩甩頭:“你大爺,剛才沒發揮好。”
……
又是一陣天旋地轉。
扶疏再睜眼,發現自己還在山洞裡,隻不過眼前怼着浮雲生淡漠的臉,正望着水幕外的缥缈山景出神。
沉冥的手掌被捂得溫熱。扶疏縮了縮手,不着痕迹地松開。
“怎麼樣,”莫向秋眼底透着興奮,“有看到你們需要的東西嗎?”
他們在回憶裡呆了許久,對現實中的人來說,不過是一瞬。雖僅是一瞬,莫向秋還是被消耗了大量精力,神色略顯疲憊,卻強打精神。他是真想幫上點忙。
扶疏還有些晃神,無意識摩挲着指尖餘溫:“山洞裡那個黑衣少年……你後來還有再碰到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