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疏瞬間睜大了眼睛。
水下沒有旁人,對方又是來幫他的,不用想就知道是誰。
視線被黑發遮蓋,随後散開,沉冥的臉近在咫尺。臉頰觸到神君的鼻尖,有點涼,又有點癢。
口中渡來的氣是清冽的,沉冥身上的味道也是清冽的,幽靜而遙遠,像冰山深處沉寂千年的松枝覆了雪。
太近了。
他們挨得如此近,扶疏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也不敢看。
他一時僵住,不知該作何反應,呆呆被人攏着上浮了一段。等回過神來,下意識偏頭掙紮,攬在他腰間的胳膊卻用力收緊。
沉冥騰手鉗住他的下巴,再度吻了上來。
扶疏被渡來的氣灌得頭暈眼花,胸腔劇烈起伏,四肢也越來越無力。
他想要說話,可嘴唇一動,竟像在回應這個吻。沉冥的動作原本還是克制的,眼下卻帶了點狠勁,勒得扶疏差點喘不過氣。
嘴唇被吻得酥麻,山主大人的心跳跟着漏了拍,在迷茫中默默握緊拳頭。黑發又拂過頸側,他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沉冥的,或是兩人發絲纏繞在一起。
沉冥是來幫忙的。
對,沒錯。
再掙紮就是不禮貌了。
扶疏強迫自己放軟身體,任由對方牢牢吻着,一同向上浮去。
……
“咳、咳!”
山主大人坐在岸邊一陣猛咳。
他此刻渾身濕透,從發梢到衣袍都滴着水,連目光也濕漉漉的。眼底泛了圈紅,看着有些委屈,不知是咳的,還是被忘川水泡的。
沉冥半跪在他對面,也是衣衫濕透。神君的面容在浸水後愈發俊朗,眉峰如墨,眼尾流線妖冶,嘴唇殷紅。
嘴唇殷紅。
“……”
扶疏暫時還無法直視那片殷紅,強行扭開臉。
兩人對着喘了半天,誰也沒說話,都在等對方先開口。
岸邊林中,什麼鳥輕輕叫了聲,撲翅飛走。帶出的風聲煽動枝葉,惹得群鳥相和,打破了這片寂靜。
“多謝。”“抱歉。”
兩人同時出聲。
扶疏微怔,随後疑惑:“你幫了我,為何要道歉?”
“你看上去……很不舒服。”沉冥的聲音還啞着。
他仍維持半跪的姿勢,垂眸看着草地,像在刻意放低姿态。
“哦……沒事。”扶疏撣了撣頭發上的水,“我不舒服是因為方才嗆水了,不是因為……”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乖乖閉嘴。
沉冥的臉色似乎好看了點。他擡眼盯了扶疏片刻,突然伸出手,冰涼指腹在扶疏嘴邊蹭了一下。
扶疏一下彈起來:“你做什麼?!”
經曆了方才那種事,他反應有些大。
“破了,”沉冥指了指嘴角,“有血。”
“……哦,是嗎?”
扶疏伸出舌頭,在嘴角舔了一下,果真嘗到一股血腥味。
沉冥眯起眼。
“所以你幹嘛那麼用力,”扶疏一邊整理衣袍,一邊小聲嘀咕,“下回輕點。”
“下回?”
“啊不是,”扶疏吓一跳,“我是說……那個……我,我我……”
“小疏。”
“你别誤會!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随口一說……”
“小疏!”沉冥頭一次打斷他說話,“你先聽我說。”
“哦……你說。”
“我不是壞人。”
“……什麼?我當然知道你不是壞人,”扶疏有些茫然,“我又沒怪你。”
沉冥歎口氣:“算了。”
他沒再繼續這個話題,目光落在養靈罐上:“剛才怎麼回事?”
“哦對,說來奇怪。”扶疏忙不疊拍了它一巴掌,“這破罐子突然發什麼神經,為何要往回跑?”
國君悶悶的聲音從裡面傳來:“仙人恩公。”
聽上去還有口氣。
扶疏把罐子湊到耳邊晃了晃,問:“你還好嗎?”
“不太好,”國君甕聲甕氣,“頭有點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