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允許你拿自己當靶子?”
沉冥唇齒間的涼氣呵在耳側。
“哥哥?”
扶疏下意識想回頭,耳垂卻蹭到身後人冰冷的鼻尖。他僵住,強行定了定神。
沉冥的語氣聽起來極為不善,扶疏不敢掙紮,隻小聲道:“你那邊處理完了?”
沉冥發出介于“哼”和“嗯”之間的音。
自他出現,周邊沒有白毛再襲來,整片山林寂如空穴。毫無溫度的指尖握住扶疏手腕,把仙辭劍強行逼回他體内,又攬着人徐徐落地——
準确地說,隻有沉冥落了地。
扶疏被他一手抄住膝彎,打橫抱了起來。
“你做什麼?”扶疏本能掙了幾下,“放……放我下來!”
周圍沒人,他卻不自主壓低了聲音,也不知道在慌什麼。
“下來?”沉冥故意放低托着他後背的手,居高臨下看人,“你自己看看,怎麼走路。”
扶疏瞟了眼右腿,袍尾覆在傷口上,被血浸染得暗紅。
“……其實也還好。”他氣焰弱了些,小聲抗議,“打架嘛,受點傷很正常。我還不至于這麼嬌氣。”
反倒是被這麼抱着,比忍受疼痛更叫人别扭。
“不行。”沉冥斬釘截鐵,“傷好之前不許下地。”
他将人抱正,邁步朝山頂走。
圈着扶疏的胳膊小心翼翼,卻又鐵箍般難以撼動。扶疏心知掙紮也是徒勞,在心中嘀咕幾句,不吭聲了。
走了一段路,兩人無話。
氣氛好像怪怪的。
扶疏想說點什麼,又不知怎麼起頭。思來想去,幹脆擡手攬住沉冥的脖子,尋思這樣能替他省點力,估計他會高興些。
果然。
“上次天君給的金翎仙還有麼?”沉冥難得先開口。
“有,我回去讓青梧拿。”扶疏偷偷松口氣,“那些凡人呢,你怎麼安置了?”
“樂神去了。”沉冥側身,用後背擋開一簇斜枝,“處理這些,他比我在行。”
“你還挺有自知之明。”
沉冥心情似乎好了點,輕笑一聲。
山路崎岖,又是深夜,前路的灌木和碎石全看不見。可神君的步履堅實沉穩,甚至連身形都未晃動過。扶疏逐漸習慣了這個姿勢,居然還覺得挺舒服,比自己爬省力多了。
頭頂雲層漸稀,月光從枝杈縫隙中漏下。
扶疏的目光胡亂飄了一陣,落在沉冥臉上。他平日鮮少湊這麼近看人,忍不住認真打量起來。
深眉峰鼻,膚白如玉,是不尋常的好看。此刻又有皎月為襯,眼前人的眉梢墜着月光,眼底沉着星熠,當真是一尊不可亵玩的高貴神明。
神明抱着神明。
耳邊喘息均勻持穩,偶有長靴踏碎枯枝的脆響。扶疏在臂彎中搖搖晃晃,隻覺得攏着自己的冷香似有似無,煞是好聞。
他鬼使神差湊近沉冥頸間,嗅了嗅:“哥哥,你身上好香啊。”
沉冥的腳步停了。
他垂眼看着扶疏,低聲問:“喜歡?”
眸光藏在竹葉陰影下,扶疏看不清。
“喜歡啊。”
香味誰不喜歡。
沉冥也偏過頭,嗅了嗅他:“嗯。你也挺香。”
扶疏拽起衣領聞了半天,奇怪:“沒味道啊,你聞到什麼?”
沉冥思索片刻,道:“竹香。”
扶疏笑了,鹿眼映着山間星霧。他擡手摘了片竹葉,在沉冥鼻子下晃了晃:“你是說它吧。”
“原來是它。那你是什麼味道?”
沉冥說着,又俯下身,在扶疏肩頸處來回輕嗅。
扶疏被鼻息撓得癢,笑着将他推開:“你是小狗嗎,這樣聞别人。好好走路。”
沉冥挑眉,沒再鬧他,邁步繼續往前。
“诶?”扶疏忽然覺得不對勁,“我們為什麼要用走的?飛不是更快。”
“不行。山腳的人還沒走遠。”
“這麼黑燈瞎火的,誰看得見?”
“謹慎為好。”
扶疏默默哦了一聲。
快到抱峰軒,老遠就看到伶倫在門口踱來踱去。他一瞧見二人就飛撲過來,看清他們的姿勢後又是一僵,再瞄到扶疏染血的衣袍,倒吸一口涼氣。
“我去,你居然受傷了!”伶倫伸手要掀他衣服,“傷得重不重?你痛不痛?腿還能要嗎?”
“别别,你别碰!”扶疏痛的直往沉冥懷裡縮,“我回頭擦個藥就好了,爪子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