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冥側身讓過伶倫:“讓青梧備藥。”
伶倫慌忙應下,匆匆朝院裡跑去。
……
夜入二更,抱峰軒。
人間桐花似雪,玉蘭皎潔,夜間從山頂看去瑩瑩一片。扶疏在榻上半卧,正倚窗發着呆,忽覺踝間一陣麻痛,蓦地收回目光。
“痛?”
沉冥指尖還殘留着藥膏,謹慎收了手。
“哦,沒有。”扶疏盡量使語氣聽起來輕松,“就是有點涼。”
沉冥歎口氣,仔細托住他的小腿,指腹沾了些藥,小心覆上:“痛就說。”
傷口深可見骨,皮肉撕裂處觸目驚心。盡管沉冥下手極輕,藥膏碰到皮膚的一瞬,扶疏還是攥緊了被褥。他咬牙隐忍,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免得沉冥不敢動作。
伶倫在一旁看得揪心,幹脆背過身去,順帶捂上青梧的眼睛。
“爪子拿開!”青梧氣呼呼扒他手,小嘴撅起老高,“你們兩個不是都很厲害嗎,怎麼會讓山主大人受傷?”
“先說清楚,我可不會打架啊!”伶倫辯駁,“我就是去幫忙吹個笛子,誰知道這家夥怎麼回事。”
青梧瞪他。
沉冥塗完藥,擦去指尖殘留,把藥罐遞給青梧:“抱歉。”
扶疏意外地擡眼。
伶倫狠命拽了拽自己的耳朵,一臉難以置信。
“抱歉。”沉冥又說了一遍,“我的錯。”
他明明望着青梧,扶疏卻覺得他是在說給自己聽,心尖冒出一股酸軟。
青梧雖不清楚沉冥在玉京的身份,但從旁人的态度也能看出,這個神君哥哥地位不一般。孩子躊躇片刻,像個小大人似的叮囑:“下回小心點,照顧好山主大人。”
他個頭還不到沉冥的腰,這話怎麼聽怎麼奇怪。
“好。”沉冥摸了摸他的腦袋,“我記住了。”
青梧收了藥罐,端着清水和繃帶出去了。
“這和你又沒關系,道什麼歉。”扶疏有些不是滋味,“是我自己大意。”
沉冥沒答話,把他的腿挪進被子裡,小心蓋好。
伶倫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多餘。他輕手輕腳轉身,正準備開溜,沉冥突然叫住他:“樂神,交代你的事如何了?”
伶倫一驚,趕忙收腿:“圓滿完成!”
他從腰間摸出個銅罩,口朝下一抖,一具白毛屍體四仰八叉躺在了屋中央。
扶疏疑惑:“拿這個做什麼?”
“我看它們逃竄的方向,應當是同一處。”沉冥解釋,“若将它喚醒,說不定能帶我們找到老巢。”
“周全啊。”扶疏恍然,“但……如何喚醒?”
“這隻好像沒有受傷。”伶倫俯下身去看,“是被神君大人凍住了,解凍就行。”
沉冥伸出手,白毛身上随之泛起絲絲寒霧,盡數朝他掌心歸攏。屍體毛發上的霜瞬時消散了,僵硬的四肢也逐漸癱軟下來。
它忽然掙動了一下。
停了片刻,白毛遲緩起身,鋒利指甲在燭光下晃了晃。
扶疏趕緊打出一道符印,封住它的五感:“别把我卧房砸爛了。”
“不會。”沉冥道,“它的經脈已經盡數被我震碎,傷不了人。隻會循着本能找來處。”
伶倫咂嘴:“這招狠。”
扶疏要起身,被沉冥一把按住:“做什麼?”
“走啊,”扶疏茫然,“不是要跟着它去找老巢嗎?”
“我去。”沉冥握住他的肩,強行把人按回去,“你養傷。”
“可是……”
“哎呀你都這樣了,就聽神君大人的吧。”伶倫也勸道,“瘸不拉幾的,怎麼追啊。你要是不放心,我和神君大人一起去,多少能幫上點忙。”
扶疏一眼就看出他其實怕得要死,嘴唇都白了。
“不必了,本來竈神就是找我幫忙。”扶疏執着地要起身,“你們跑了一晚上,已經夠辛苦了。”
沉冥挪步攔在榻邊:“真要去?”
“真要去。”
“好。”
“?”
扶疏還在想怎麼會這麼順利,沉冥突然彎腰,要抄他膝彎。
扶疏往回一縮:“你做什麼?”
“不是要去麼,”沉冥面不改色,“我抱你去。”
伶倫下巴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