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怎麼又不挖了?”
小鬼王聽見下邊沒了聲,呸一口吐了草,罵罵咧咧探頭,剛好看到白毛在棺材坑裡老實躺好。
“頭兒,”群鬼茫然揚起腦袋,“又來一個。”
“操!”小鬼王獰笑着蹦下來,“還真是不知好歹,上趕着找死。”
他擡腳就往白毛臉上踹。白毛預感到危險,坑還沒捂熱,唰一下又彈起來,繞着天坑狂奔。小鬼王緊追不舍,群鬼也都興奮起來,吱哇亂叫着丢了鏟子,圍過去看熱鬧。
扶小鬼趁亂拽住青小鬼,又一夾沉小鬼的腰,眨眼消失在天坑裡。
……
一路飛到茶林另一頭,三隻小鬼堪堪停步。
四下無人,他們各自都化出原貌。青烏發現背着山主到處亂竄的居然是堂堂神君,瞠目結舌,半天沒發出聲音。
“我腿傷了,請神君代步。”扶疏瞧他那呆哄哄的樣,主動解釋了句。
沉冥把背上的人倚着樹小心安頓好,轉頭問青烏:“二姑是怎麼回事?”
扶疏也好奇:“那白毛是你親戚?”
“那不是白毛哇,”青烏耷拉着腦袋,“是白兇。我二姑會變成那樣,都是因為青烏族的白兇詛。”
扶疏将傷腿支起,靠樹半躺:“沒聽過,詳細說說?”
“青烏一族還未成神時,在凡間以長壽著稱。”青烏道,“我們偶爾也會煉些祛疾固體的丹藥,送給前來求壽的凡人。”
這些人當中有個道士,稱其母病危,哭着前來求藥。族長見病榻上的婦人大限已到,心知喂再多丹藥也無力回天,便婉言回絕了。
誰知道士認定是青烏族想獨享長壽,故意不肯賜藥。母親病逝後,他心生怨恨,耗盡畢生修為和一身血肉,給青烏族下了一道白兇詛。
詛咒既成,青烏族人在死後三天内必須下葬,否則屍身接觸到陽氣,便會發生異變,七竅皆生白毛。異變後的白兇雖有神智殘餘,卻會被嗜殺本性所驅使,喜食活人和小鬼,為禍四方。
“所以我們族從來沒有頭七之說,一死就要趕緊下葬。”青烏越說越郁悶,腦袋快埋進樹根裡了。
“怪不得白兇總是和匕一起行動。”扶疏了然,“吃人吃不飽,就拿小鬼來代替。”
轉念又想到,先前捅死的那些白兇都是青烏親戚,不禁有些心虛,覺得對不起這小家夥。
“按照你的說法,屍體在死後三天内下葬,就不會異變。”沉冥道,“那你二姑為何異變了?”
扶疏也想問。
不光是二姑,還有義祭會那麼多白兇,難道都是沒能及時下葬的青烏族人?若如此,它們又為何隔了這麼久才出來行兇?
這不合理。
“白兇詛雖然解不了,但我們族一直都很謹慎哇。”青烏摳着手指,“自從有了白兇詛,族人一死,都會立刻被塞進棺材埋起來,從未疏漏過。”
“那若是這些棺材被人重新挖出來,會再次異變嗎?”扶疏猜測。
“山主大人,不瞞你說。”青烏哭喪着臉,“我也是第一次被挖祖墳,不太清楚哇。”
“抱歉。”扶疏收聲。
沉冥忽道:“許修良。”
扶疏四下張望:“在哪?”
沉冥看着他。
扶疏被盯了半天,突然反應過來:“你是說……招魂入體?”
對啊!
他怎麼就沒想到呢。
許修良一介凡人,附身紙人後,尚能和桀這種小鬼纏鬥一陣。青烏一族本就有仙根,若是能召回亡靈,生魂入體,未散盡的陽氣極有可能重新觸發白兇詛。
而能做到短時間内大量召集亡靈,同時又顯得合情合理,不會驚動其他人的地方……
隻有陰府。
“小鬼王沖的根本不是陪葬品,而是屍體本身。”扶疏大腦飛速運轉,“今晚應該也不是他挖的第一批。之前那些屍體多半已經被帶回陰府,進行了招魂。”
“但他顯然并不知道白兇詛的存在。”沉冥順着思路分析,“否則就會在招魂前做好防備,而非措手不及,讓白兇輕易逃出來。”
“所以他招魂是另有目的。”扶疏擡起頭,“會不會和許修良有關?”
沉冥朝墳地方向望了眼:“跟下去看看便知。”
他倆對話沒有間隙,聽得青烏一愣一愣的,隻匆忙抓住了最後一句:“你們要去陰府?!”
尋常仙官可入不得陰府,小道士吓壞了。
“這你就别操心了。”扶疏溫聲道,“你上玉京去找伶倫。告訴他,白兇是你的祖輩,他知道那些屍體在哪。”
“真的嗎?”青烏的臉皺了一晚上,聽了這話終于舒展開,“多謝山主大人!多謝神君大人!”
“别謝了,”扶疏拍拍他腦袋,“快去。”
青烏顧不得其他,蹬着坨雲就上了天。
……
崇吾山,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