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翠密林間,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晃晃悠悠,踏着枯木碎石前行,不時彎腰去撿什麼東西。
“小青烏,你這些祖宗也太能折騰了。”伶倫腰間挂着一枚銅罩,直起身擦汗,“世代單傳還能生這麼多。”
“誰說不是呢。”青烏也累得氣喘籲籲。
他手裡拿了疊小紙條,每認出一具白兇屍體,就寫下身份貼在它額上,方便晚些時候送回棺材。
“你沒去找過天君幫忙?”伶倫把貼了條的三姨收進銅罩裡,“他應該有辦法。”
“天君知道這事。”青烏攤手,“所以才特意劃了沒封山神的巫鹹山給我們埋屍,保住了青烏族的名譽,已經算特殊照顧了。”
伶倫揉着腰點頭。
這些白兇雖然都被仙辭劍捅了個對穿,但扶疏下手幹淨利落,除了胸口的傷痕再無其他,勉強也算保住了全屍。
“诶,”伶倫突然看到一具不太一樣的,“你這位祖宗的頭呢,怎麼不見了?”
青烏對着無頭屍懵半天,啊了一聲:“山主大人原來這麼殘暴的嗎?”
……
度朔山陰,扶疏在冷風中打了個噴嚏。
眼前這株碩大桃木望不到頂,半邊枯瘦如骨,半邊卻繁榮茂盛,很是詭異。扶疏打量半天,脖子仰得酸,又擱回了沉冥腦袋上。
“哥哥,不是要去陰府嗎。”他咕哝,“我們為何來這裡?”
他依稀記得度朔山是莫向秋的地盤。
“此處是陰府入口。”沉冥道,“桃木下就是鬼門關。桃木由玉京門神把守,鬼門關由陰府黑白無常把守。”
“哦。”扶疏點頭,下巴在神君頭頂揉了揉。
桃木是個空心的,樹幹中突然模糊傳來對罵聲。
“你他媽藏哪兒去了?交出來!”
“别血口噴人!老子從不作弊。”
“放你娘的屁!老子赢了一上午了,怎麼輪到這筆大的就輸了?”
“你自己運氣不好,怪誰?”
“有本事給我搜身!”
“少他媽摸來摸去的,蹄子拿開!”
……
扶疏聽了半天,面色複雜:“這是玉京的門神?”
“嗯。”沉冥道,“神荼和郁壘。”
“神荼?”扶疏聽這名字耳熟,“是禦宴上罵我那個。”
“你還記得他。”沉冥調侃,“看來也不是全不在意。”
“這種事很難忘吧。”扶疏讪讪摸了摸鼻子,“先放我下來吧,被他看到怪丢人的。”
“嗯。”
沉冥放下人,攙着他站直,而後擡腳去踹桃木。
參天巨木被踹得抖三抖,裡面叫罵突然停了。緊接着,兩個七尺大漢笨熊似的滾了出來,一頭撞在岩石上,摔了個亂七八糟。
“神……神君大人?”
神荼和郁壘看清來人,忙不疊起身。
兄弟倆容貌極為相似,乍看無甚區别。他們一個身着斑斓戰甲,一個披着黑色戰袍,估計是為了方便區分。
扶疏就在一旁站着,他倆卻跟沒看見一樣,隻朝沉冥鞠了禮。
扶疏挑了挑眉,懶得計較。畢竟沒像上次那樣當面罵自己,已經是一大進步了。
但他不計較,不代表别人不計較。
當啷!
不知哪裡來的邪風吹過,一枚桃核雕刻的骰子從郁壘腰間掉落,骨碌碌滾下了坡。他趕忙去捂,可惜慢了半拍,什麼也沒捂住。
“媽的,你還敢說沒作弊?”神荼瞬間暴怒,“這他媽是什麼!”
“老子是作弊了,怎麼着?”郁壘厚着臉皮狡辯,“你他媽之前都幹過多少次了,好意思說我。”
“你作弊你還有理了!”神荼瞪着牛眼,“老子至少今天沒作弊。”
郁壘還要反駁,沉冥淡淡道:“安靜。”
“……”
兩人同時噤了聲,安靜如雞。
漠然的視線來回掃着他們,掃得兄弟倆膽戰心驚,都摸不清神君大人是怎麼個意思。
“我若沒記錯的話,山主的階位應當比你們高。”沉冥終于開了口,“眼睛留着是擺設,不如我幫你們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