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疏正要去拿茶盞,沉冥已經遞了過來,茶水重新斟滿,還冒着熱氣。
扶疏指尖徘徊了一瞬。
“神君大人,我也喝完了。”莫向秋把自己的杯子也塞進來,嚼着蹄花道,“順便給我添點呗,謝謝啊。”
沉冥瞥他一眼,朝聶太清擡了擡下巴:“讓你家那位添。”
聶太清剛夾的一筷子菠菜凝固在半空。
莫向秋笑嘻嘻把茶盞挪到聶太清跟前:“神君大人發話了,你得給我添茶。”
聶太清耳根通紅,默默放下筷子,伸手去拿壺。
四人吃過飯,莫向秋又繞着茶樓打聽了一圈,得知拍賣會将于明晚舉行。眼下雨大,天色愈發昏暗,他們便尋了處客棧落腳,打算先行歇息。
恰逢拍賣會前夕,客房又缺的緊,隻剩下三間。
聶太清臉皮薄,說什麼也不肯和莫向秋同住,導緻莫向秋很郁悶。扶疏怕兩人又吵架,隻好打圓場:“那你們住隔壁好了,一人一間,也不會離得太遠。我和神君擠一擠。”
聶太清面帶歉疚:“那多不好意思,還要麻煩你和神君遷就我。”
“要什麼緊,”扶疏随口道,“又不是沒一起睡過。”
三個人都看着他。
“……”
扶疏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慌裡慌張解釋:“那個……我們之前是因為公事,别誤會。天色不早了,明日還要去拍賣會,大家都休息吧。”
丢下這麼一串,閃身逃進了房。
外頭靜了片刻,廊道腳步聲漸遠,應該是莫向秋和聶太清各自回屋了。
房門輕響。
扶疏瞄見沉冥的衣角,趕緊走到窗邊,裝模作樣端詳起檐下水珠來。沉冥在他身後帶上門,燃起桌上紅燭,将屋内濕意驅散了些,才道:“躲我做什麼。”
“沒躲你,”扶疏鎮定回頭,“雨簾好看。”
“原來是在賞景。”沉冥在桌旁坐下,“我以為山主語出驚人之後,就打算功成身退了。”
“哥哥,連你也笑我。”扶疏讪讪踱步過來,“我這不是考慮到他們剛在一起不久,難免想矜持些,才配合了一下。”
沉冥好奇問:“那你為何不矜持?”
“我幹嘛要矜持?”扶疏莫名其妙,“他們是在……那什麼。我們又沒有。”
他這次留了心,反複回味這句話的語氣,确保沒有“遺憾”“可惜”之類的意思摻雜其中。
沉冥略一思索,點頭道:“明白了。”
“明白什麼了?”
“沒什麼。”沉冥起身,“挺好。”
“什麼挺好?”
“沒什麼。”沉冥在榻上坐下,朝内側偏頭,“裡面留給你。”
扶疏囫囵爬上去,又撐起身,狐疑地瞅他:“你沒頭沒尾說什麼呢,有事瞞我?”
“沒有。”沉冥阖眸而卧,“睡覺了。”
扶疏眯起眼,伸出一根手指戳他睫毛:“肯定有。”
沉冥被戳得半睜開眼,含着燭光望他:“睡覺。乖。”
扶疏:“……”
故意的。
他默默轉身,面壁躺下,聽了一會背後的呼吸聲,又悄悄往裡拱了拱,盡量不碰到人。
一夜無話。
……
翌日清晨,四人在大堂相會,吃過早食就去街上尋人。然而陰雨連天,行走本就不便,加上對那位神秘裸體女子知之甚少,并未探到什麼新線索。
轉眼傍晚,城中拍賣場燈火通明。
“好大的陣仗。”莫向秋在樓下停步,仰頭去數,“這拍賣場得有三層吧?都快趕上王侯世族的府宅了。”
聶太清瞧着不斷湧入的人流,一大半都是披刀挂劍的壯士,好些還戴了甲,奇怪道:“拍賣一位女子侍夜,這些人為何要如此武裝整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上陣殺敵呢。”
“進去再說。”扶疏道,“人這麼多,晚些該沒空位了。”
他們入場後,特意挑了個高處就坐,剛好能把内場全況收入眼底。
看來這血花魁名氣甚大,不出片刻,三層都已滿座了。内廊事先布好的小厮都點起燈籠,依序挂在各處檐角,而屋外的燈籠則被熄了去。
一時間,四下皆暗,唯有展台中心紅光攏覆,勾着所有人的視線。
負責唱價的是位油面小生,來到台前,朝四方作揖,惹來一片應和。末了,他回身指使人把幕簾挑開,後頭藏的東西被露了出來。
扶疏跟着衆人探頭,待瞧清楚那是個什麼東西,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