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有個不長眼的老漁夫,路過看見我,就把我帶回去了。”黃野人一股腦兒往外倒話,“但他是個老光棍,從來也沒養過小孩,不會養。有一次喂我吃魚,沒挑刺,差點把我弄死。我氣不過,就跑了出去,想等他來找我,随便哄哄我也行。但他一直沒來。後來我去問鄰居才知道,他那天劃得遠了些,想捕條大魚哄我高興。但風浪太大,他沒能回來。”
“……”
扶疏心裡很不是滋味,想出言安慰,又不知如何開口。況且以他的身份立場,黃野人估計也不會領情。
“我反正是個掃把星。”黃野人突然哈哈笑了一陣,眼淚都笑出來了,“但你們一定想不到,那個被換過去的女兒,長到十歲左右,自己就離家出走了,說什麼要找親爹媽。笑死人了,她親爹媽當初都不要她,還找什麼找!”
黃野人好像很痛快,回味許久,才接着道:“不過那姑娘運氣不錯。聽說她後來被一個什麼侯爺撿走了,當親女兒養,前段時間還給她辦了個比武招親,挑到個很不錯的将軍當女婿。命比我好。”
扶疏莫名覺得這故事有點熟悉,跟沉冥比了個口型:織羅?
沉冥微微颔首。
“總之一句話,垃圾人就是垃圾命。”黃野人喟歎,“老子就連當了神仙,他媽的!日子都過不舒坦。”
“話也不能這麼說。”畫中扶疏好不容易想到個能安慰他的角度,“你都混這麼慘了,還能飛升當神仙。這說明你命格不錯。”
“不對,”黃野人搖搖頭,“我能當神仙,全都仰仗一個人。他是我這輩子唯一的恩人。”
化卿好奇問:“誰呀?”
“我也不知道。”黃野人的表情有些困惑,“我隻記得老漁夫走後,我又獨自流浪了很久。那應該是個冬天吧,下着大雪,我碰巧撿到兩個熱紅薯,找了座廟擋風,準備吃。哪知道來了個醉漢,要搶我的紅薯,給我一通好打。我當時以為我都快死了,廟後面突然冒出個人,把醉漢趕跑了。”
化卿道:“那人不錯。”
“相當不錯!”黃野人感慨,“他不光趕跑了醉漢,還給了我新的幹淨紅薯,也不知從哪變出來的。我當時鼻青臉腫的,他還掏了手絹幫我擦幹淨,問我要不要跟他走。但我當時反正是誰也不信了,雖然他看着不像壞人,我還是沒答應。不過他跟我說了句話,他說……他說……”
衆人都等着下文。
黃野人結巴半天,懊惱一拍頭:“媽的!想不起來了。”
化卿津津有味聽到這,有點掃興:“你記性真差。”
伶倫忽道:“他是不是跟你說,人倒黴到了一定地步,剩下的就隻有好運氣?”
“對對對!”黃野人終于想起來,“就是這句。诶,你怎麼知道?”
伶倫面色很古怪:“或許……你當時有沒有擡頭看看,那是座樂神廟?”
黃野人愣了許久,猛地蹦起來:“操!不會吧?!”
“我也是沒想到,”伶倫捂臉歎息,“我當年跟天君求的那個人情……居然是你。”
黃野人相當崩潰:“你那時候不長這樣啊???”
“化形了,”伶倫指了指自己的臉,“你見過哪個神仙用本相示人的?”
黃野人繼續崩潰:“那你總該認得我吧?你玩我呢?!”
“你都說了你當時鼻青臉腫的,媽都不認得。”伶倫有點暴躁,“我又不是你媽!”
兩人對視片刻,都尴尬地扭開臉。
化卿:“有意思。”
畫中扶疏悄悄蹭到沉冥身邊,小聲問:“神君大人是吧?”
沉冥俯身:“嗯?”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恩怨相抵了?”
“嗯。”
“那就好。”畫中扶疏松了口氣,莞爾,“多虧神君主持公道,這下誰都不用受罰了。”
“我沒做什麼。”沉冥聳肩,“因與果,都是他們自己種的。”
“你們說什麼呢?”化卿狐疑地伸長脖子,“才剛認識,就聊這麼開心。”
沉冥瞟他一眼:“沒什麼。”
化卿不樂意了,邁着長腿過來,強行擠在兩人中間:“我也要聽。”
“沒禮貌。”畫中扶疏在他頭頂輕拍,“這位是神君大人。”
化卿不以為然:“神君了不起?”
沉冥:“還行。”
化卿:“你這人這麼不謙虛?”
“過獎。”沉冥淡淡道,“你也挺小心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