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肅靜。”
宸衷立于天君椅側,俯視殿中衆仙。
待仙官們都停了議論,紛紛望來,他才道:“此次事發突然,又關系重大,所以天君急召諸位前來商量對策。請大家各自入座,天君随後就到。”
扶疏随便尋了個空位坐下,聽見有仙官在問一旁的伶倫:“名簿沒有備份嗎?這麼慌張做什麼。”
“那個名簿上,有預備飛升的所有凡人姓名。”伶倫憂心忡忡道,“若是被有心之人得了去,在飛升之前就将他們斬盡殺絕,玉京會出現大量仙職空缺。如此一來,咱們就該關門大吉了。”
附近仙官聞言,都面露懼色,三五成群湊頭嘀咕:“這可如何是好?文昌怎麼就把這麼重要的名簿弄丢了呢!”“我該不會要失業了吧!什麼時候卷鋪蓋合适?”“往好處想,也不一定就有人撿到,說不定被驢吃了呢。”
說話間,諸餘姗姗來遲,神色有些倉促,徑直到天君椅落座。随他一同進殿的還有四律神君,坐在他後方略高處,像四尊大佛。
扶疏還是頭一回見到仰恭殿齊聚,看來茲事确實體大。神君們一到,殿中議論聲陡然消失,所有人都朝這邊望來。
沉冥落座時看了扶疏一眼,目光停頓片刻,又安靜轉開。
諸餘整理好衣袍,還未開口,文昌率先走到殿中央,撲通跪了下去。
“天君,我疏于職守,導緻名簿丢失,有大罪。”他聲音聽着比上回蒼老許多,“請天君……”
“先不說這個。”諸餘擺手打斷他,“都知道你前陣子剛尋回兒子遺體,思慮過度,有疏漏是難免的。眼下最要緊的是,如何保住名簿上那些凡人的安危。你先坐回去。”
文昌有些尴尬,又行了禮,慢吞吞退下了。
諸餘問:“關于此事,各位有什麼想法?”
衆人安靜如雞,誰也不想在這時候出頭。
諸餘掃視大殿一圈,見所有人都避着他的目光,隻有扶疏傻乎乎看他,于是傾身問:“扶疏,你有想法嗎?”
扶疏正琢磨文昌的事,根本不知道自己看着哪裡,也沒聽見諸餘在叫他。
諸餘等了半晌,又道:“崇吾山主。”
還是沒回應。
衆仙坐不住了,四下響起低聲議論:“他怎麼不說話,這是當衆給天君甩臉子?”“卧槽,這麼嚣張的嗎。”“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據說他從來都目中無人。”
“小扶扶!”伶倫偷摸拿扇子戳他,“開什麼小差,天君叫你呢。”
“嗯?”
扶疏陡然回神,發現衆仙都看着自己,莫名其妙站起來。然而他壓根不知道諸餘問了什麼,脫口道:“我覺得可以。”
大殿一陣哄笑。
“這個小山主挺有趣啊。”掌管春律的青陽神君在嘈雜中偏頭問,“他什麼時候飛升的,以前怎麼好像沒見過?”
“早就飛升了,”掌夏律的朱明神君答,“但他不愛上天。”
青陽神君:“聽這口氣,你跟他很熟?”
另外兩位神君側首看來。
“半生不熟。”朱明神君笑答,“人沒見過,名号倒是沒少聽。他上回禦宴來了一趟,我殿中那些仙侍議論到現在,都說長得好看。今日一見,确實好看。”
“那怪可惜的,你的茂陵殿已經有女主人了。”白藏神君掌管秋律,是仰恭殿唯一的女仙,聞言掩唇調侃。
玄英神君始終沒出聲。
下邊諸餘聽了扶疏的回答,也被逗笑了,斥道:“可以什麼可以。本君是問你,名簿丢失一事,你有沒有什麼補救的辦法?”
“這個啊……”扶疏想了想,搖頭,“沒有。”
“不,你有。”諸餘道,“再想想。”
扶疏:“……”
這老頭對繼位一事還沒死心,又在強塞給他立功的機會。
這麼多雙眼睛等着看好戲,扶疏也不能直接坐下去。思忖片刻,問:“飛升名簿上有多少人?”
諸餘喚道:“文昌。”
文昌趕忙起身:“回山主,本屆共有三十六位。”
“何時飛升?”
“中元節後。”
“那好辦。”扶疏道,“玉京仙官比這多。在每個凡人身邊安插一個仙官,守着他們直到飛升,不就行了。”
諸餘蹙眉思索。
“天君,此事不妥。”人群中忽然站出個仙官,“玉京衆仙各司其職,才能井然有序。若是抽出三十六位看守凡人,正職肯定會被耽擱,豈非顧此失彼?”
諸餘眉頭皺得快黏在一起了。
扶疏不認識這人,但聽他說得确有道理,并非針對自己,便點頭道:“你說得對。那我再想想。”
說着,迫不及待要坐下。
“且慢。”諸餘忽然出聲。
扶疏屁股剛挨着凳,又默默起身。
諸餘對那仙官道:“清虛,你說此法不妥,那你可有更好的辦法替代?”
清虛呆站許久,搖頭:“沒有。”
原來他就是清虛。扶疏将此人一頓打量,仙風道骨,看上去并不讨厭。
座下又傳來嗡嗡議論,持續了好久,仙官們各自湊頭商量對策。忽然從中冒出一道脆聲:“如果把那些凡人都接到天上來,行不行哇?”
諸餘左右張望,半天沒瞧見人,問:“誰在說話?”
一頂小紗帽從人群中溜出,小跑道大殿中央,蹦跶着回話:“天君,是我哇!”
“青烏?”諸餘探身才看到他,“你怎麼才這麼點高。接到玉京不妥,凡人在飛升之前,不能得知玉京的存在,否則會影響命數。”
“那好吧,當我沒說。”青烏又一路小跑回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