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疏垂眸看着掌心,桃花的形狀已經很明顯了,他不信沉冥看不出來。安靜了一會,還是開口道:“桃花燈。”
一陣沉默。
過了許久,沉冥才低聲道:“不是說要忘了麼。”
“是啊。”扶疏側首看他,眼底卻帶着笑,“我隻是覺得他會喜歡,所以就做了。沒别的意思。”
沉冥與他對視,神色有些意外。
扶疏起身,将桃花燈輕輕放入河中,目送它随風飄遠。直到小小的光點消失在水波盡頭,他才坐回原地,喃喃:“哥哥,我現在不會難過了。”
沉冥沒接話。
“我既然決定要忘掉,就不會讓自己困在過去。”扶疏攤開掌心紋路,用指尖摩挲着最長的那條線,“我如今想起他,就隻記得他的笑,他的好。但我不覺得痛苦,也不會再留戀。”
他放下手,望着漫天繁星,唇角逐漸泛上笑意:“我想他知道,我現在過得很好。”
沉冥定定看了他許久,突然喚了聲:“小疏。”
“嗯?”
“我想……他會很高興。”
“是嗎?”扶疏眨眨眼,笑得明朗,“那就好。”
高興就好。
夜裡起了風,梧桐葉從枝頭落入水中,岸邊的人一時無話。
棣華在那邊倒騰半天,握着手裡彎彎扭扭的笛子過來了。
“怎麼樣?”他沖二人晃了晃自己的成果,“是不是還挺好看的!”
“好看。”扶疏認真捧場,“很配你。”
沉冥隻瞥了一眼就挪開目光,不做評價。
禮雲也提着野豬頭回來了,瞧見棣華手裡的東西,吓了一跳:“好粗的筷子!”
棣華白她一眼。
她又好奇問:“你不放嗎?”
“不放。”棣華将東西收起來,“這是本少爺第一回做的燈,自然要好好留着!再說了,我又沒什麼人要悼念。做着好玩罷了。”
禮雲的肚子忽然“咕”地叫了一聲。
“不是吧??”棣華做驚恐狀,“剛吃完飯又餓了?你上輩子怕不是豬投胎的。”
“你煩不煩!”禮雲想用野豬頭錘他,到底還是沒舍得,“本小姐要去找吃的,你不許跟着我!”
“誰要跟着你。沒你剛好,逛得舒心!”
兄妹倆互相瞪眼,随後兵分兩路,掉頭就走。
扶疏趕忙爬起來,花燈節人流多且雜,他不可能放任棣華亂跑。想了想又回過身,對沉冥道:“你看着禮雲,别出事。”
沉冥應了聲,轉身離去。
棣華一路撥開人群,使勁往前擠。夜色越深,街上來來往往的看客越密,扶疏險些又把他弄丢,小跑着才追上。
“你打算去哪?”扶疏十分心累,“多大人了,怎麼還跟你妹妹賭氣。”
“那是你沒有妹妹,不知道她多煩人。”棣華歎口氣,“吵都吵死了。再說她不是一直想跟你哥獨處嗎,那點小心思,當我看不出來。”
“哦?”扶疏頗為意外,“你連這都知道。”
“我又不是傻子。”棣華得意,“就當是我這個做哥哥的太過體貼,促成她一段好姻緣吧!不過說起來,你哥這人怎麼樣?花心嗎?情史多不多?脾氣好不好?以後會不會欺負她??”
他張口就問了一連串,說得好像兩人明日就要大婚似的。
“……這個嘛,”扶疏摸了摸鼻子,“品行自然是極好的,脾氣偶爾有點硬。至于情史什麼的,我就不清楚了。”
“他不是你親哥?”棣華了然,“我還以為你倆一塊長大的。”
扶疏随口應付了兩句,心中卻開始在意起沉冥的情史來。
雖說玉京仙官都愛八卦,但他至今沒聽過玄英神君有什麼風流傳聞。倒是那個叫桑源的,據說知己不少,紅顔藍顔都有。難道沉冥自坐鎮神君之位以來,從未有過心儀之人?
那他到底哪根筋搭錯了,為何會突然看上自己?
扶疏越是琢磨,越是想不通,兀自低頭走着,連什麼時候撞的人都不知道。
“不好意思!”棣華一把拉住他,對那人道,“我朋友走神了,沒看見你。”
“無妨。”對方聲音清朗悅耳,“今夜這麼多人,偏偏撞到了我。看來是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