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馬蹄穿過前方厮殺的大軍,疾行而至。
“主帥!”懷圖氣喘籲籲勒馬,差點被揚蹄摔下來,“呼!累死我了,這一路給我跑的。雪妖已經被道士們布陣壓住了,你們……”
他看到二人的狼狽模樣,吃了一驚,即刻怒視狐溫:“狗東西!”
“我是狐,不是狗。”狐溫眯眼舉起彎刀,“就算沒了雪妖,你拖着兩個廢物,也不一定能打赢我。”
懷圖卻沒上前,而是揚臂晃了晃,手裡攥着個細長的條狀物:“想不想嘗嘗我的寶貝?”
“……法鞭?”狐溫一驚,“你在哪弄的?!”
“你管我。”懷圖嗤道,“聽說這是個驅妖邪的法寶,剛好拿你練練手。”
狐溫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他掂量片刻,竟半點不戀戰,掉頭朝深林吼道:“撤!”
妖軍還在和人類對抗,一聽到首領呼喚,立刻從四面八方竄來。狐溫連狠話都來不及放,率着衆妖頭也不回往南奔去。
天色已破晨曦,戰場留下各色稀奇古怪的妖物殘肢,血光鋪滿了山野。士兵和戰馬的屍體卻找不到,全被妖吃了。
“懷圖,帶人去追。”諸餘撐着扶巒站直,受傷的腿還在流血,“别讓狐溫跑了。”
“恐怕我們得先跑。”懷圖面露難色,“那些道士修為太淺,陣法隻能攔住雪妖一時半刻,管不了多久。其實我這法鞭也是半路上撿的,”他随手将鞭子抛在地上,“早就失了法力,騙騙那傻子還行。”
諸餘:“……”
“我就說麼。”扶巒被逗笑了,“真正的法鞭隻有三大門派的元老能煉出來,可他們如今在不在世都未可知。”
他說完這句,悶咳幾聲,不得不靠馬歇息。
“我看你們傷得不輕,快上馬吧。”懷圖憂心忡忡将他托上去,“趁雪妖還沒脫陣,先離開這裡。哦對了,”他騰手抽出嘲風劍,交還給諸餘,“方才在地上找到的。”
“多謝。”諸餘收了劍,扯下一塊衣料去纏掌心的刀傷,“城池就在身後,裡面都是百姓,我們不能退。地勢圖呢?”
“在我這。”懷圖從懷裡掏出羊皮紙,在馬屁股上攤開,指着南邊某處,“狐溫去的方向是歧舌。”
馬尾掃來掃去,想把屁股上的怪東西撣掉,懷圖拍了它一巴掌:“别亂動。”
“歧舌已是最南端,他們無路可逃了。”諸餘思忖,“想要攻下歧舌,最好的據點是崇吾。兩地相鄰,歧舌多平緩窪地,而崇吾有山,高處易守難攻。”
“狐溫敢往那裡跑,估計也是料定我們不會上崇吾山。”扶巒撕了條袖管,遞給諸餘,“你的腿。山路陡狹,不适合車馬行軍,這太考驗體力了。”
諸餘拿袖管綁住腿,随手打了個結。
“好處是崇吾積雪少。”懷圖望着四周景況,“若剛剛這一仗是在崇吾,雪妖的拳腳施展不開,說不定我們可以赢。另外主帥,你打的結有點醜。”
諸餘晃了晃腿:“湊合看吧。”
各隊領長正在整頓收兵,清點傷員和戰馬數量。
正如懷圖所說,雪妖的出現讓他們損失慘重,尤其是騎兵,因為沒有樹木可以遮擋住碩大馬身。将近三分之一的戰馬葬在了這片雪地裡,幸存的也都帶着傷,必須養護一段時間才能重上戰場。
“既然狐溫覺得我們不會去崇吾,妖軍的主防線定然也不會朝着崇吾。”諸餘緩聲開口,“避實而擊虛[1]。出其不意走險路,反而更有勝算。”
“那出發吧,”扶巒拉起缰繩,“去崇吾。”
諸餘從他手中拽過缰繩:“先不跑馬。”
扶巒問:“為何?”
“你受的是内傷,”諸餘拿劍柄點了點他胸口,“再給颠出病來,更養不好了。懷圖,傳令下去,先步行三日,等全體傷情穩定後再上馬。”
“好嘞!”懷圖領命跑開。
扶巒笑:“主帥,我還沒虛成那樣。”
“軍令如山。叫了這聲主帥,你就得聽我的。”諸餘攀住馬鞍仰頭看他,“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什麼?”
“下回叫你跑,你若是還敢回來,”諸餘惡狠狠道,“我就卸了你的将牌。”
“那可真是吓壞我了。”扶巒不為所動,“主帥如果沒了,我這個副将做的還有什麼意思。”
諸餘盯了他半天,忽道:“你不适合打仗。”
“嗯?”
“剛才那種情況,你完全可以成功脫身,之後再和懷圖一起殺回來。”諸餘冷靜分析,“我方損失一個主帥,狐溫丢了兩個心腹。你或懷圖接替我的位置,剩餘兵力依舊能和狐溫抗衡。但若是我們兩個都搭進去,懷圖一個光杆司令,很難調動軍心。這樣太不值當了。”
“照這麼說,那你剛才應該留我攔住狐溫,自己跑才對。”扶巒慢條斯理反駁,“主帥的命比副将值錢。”
“行啊!”諸餘大方點點頭,“你把疏兒過繼給我。下次遇到這種情況,你就無牽無挂去獻身吧。”
扶巒捋着馬的鬃毛,輕聲道:“有些人就是嘴硬心軟。”
“打仗最忌諱講感情。”諸餘答非所問,“會吃虧的。”
他牽動缰繩,拉着馬緩步走遠,背影沒入風雪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