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淵渾身是傷地泡在幽冥池裡,此時的他已萬念俱寂,沒有半分想要活下去的欲望,雙眸緊閉,一動不動,任由滲出的血染紅整個池子。
他穿着一身鎏金玄衣,長長的墨發飄在血紅色的水面上,遠遠看去透着詭異的美感。
澹台青憐乘坐雙鹿駕轅的白玉仙車自天上經過,正巧瞧見這幕。
見那人美得不可方物卻如蝼蟻一般微弱,仿佛輕輕一撚就能讓他粉身碎骨,墜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思緒間,他已經落到池邊,雙鹿收起白玉仙車,護在他左右。
湊近了看,池中之人更為俊美,本就似雪的肌膚在血的襯托下格外妖豔。
忽然那人動了動,睜開了一雙深邃漆黑的眼睛。
那雙眸子空洞無神,宛如熊熊烈火燃燒過後剩下的灰燼,死氣沉沉的。
“你叫什麼名字?”澹台青憐問。
度淵緩了許久,模糊的視線才多了一道潔白的身影。
見站在池邊的人背對着圓月,一襲雪色仙衣,頭發用白玉發冠束着,露出纖長漂亮的脖頸,左右兩側立着仙鹿,好似天上下凡的神仙,虛幻不真切。
“度淵。”他艱難地張開嘴,吐出兩個氣音。
明明話語在出口的一瞬間就被風吹得殘破,澹台青憐還是聽見了,且聽得十分清楚,白玉一樣的臉揚起道難以察覺的輕蔑。
“你倒是和那條狗叫一樣的名字。”
澹台青憐即是魔又是神,自誕生以來便有滔天威力,被上蒼派去統管魔界,在位期間雷霆手段毫不手軟,魔界無人敢生事。
隻是……日子越過越無聊,有一日動了想當天下共主的心思,然而還未付諸行動就惹了衆怒。
衆怒中就有一個名為度淵的人。
那人是唯一一個動得了他的人,那人不僅動了他,還用一柄神劍刺穿了他的心髒,将他拉下神位。
澹台青憐目光幽深地落在池中之人身上。
他很喜歡他的名字,因為他叫度淵卻不是那個人,而是一個如蝼蟻一樣脆弱易碎的凡人。
這樣的人就很适合當他的狗,既構不成威脅,還能在漫長的塵世間給他解悶。
他若高興,可以賜他不死不滅之身。
他若不高興,亦可以像碾死一隻螞蟻那樣碾死他。
澹台青憐思緒至此,擡手一揮,雙鹿便又駕起仙車,一股靈力鑽入池水中将度淵撈了出來,扔上仙車,和他一同回蒼雲峰。
現在的澹台青憐遠沒有魔神時期強大。
幾百年來隐姓埋名,藏在世間第一的仙門中休養,漸漸的就成了不忘仙門最強的尊者,被人稱不忘仙尊。
蒼雲峰就是他現在的住所。
白玉仙車剛穿過仙門結界,澹台青憐便揮出一隻靈蝶給掌門傳音:【速來蒼雲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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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之後就是修真界三年一次的迎新大典,每個門派都會在這個時候招收新弟子,來參選的人若是沒選上,須得等下一個三年,所以一到這個時候世間和各個門派都極為熱鬧。
不忘仙門雖貴為世間第一,但門檻太高,每年都會刷下無數人,不少苗子怕錯過最佳修煉時機,都去了别的容易進的門派,導緻不忘仙門越來越冷清。
眼看迎新大典将到,山腳下還沒幾個人,掌門不禁惆怅,難道仙門注定要砸在他手裡?
正郁悶着就收到了不忘仙尊的傳音,迅速趕了過去。
“仙尊,你終于想明白了要收徒了嗎?”
人未到,聲先傳入屋内。
澹台青憐頭都沒轉一下,亦沒回應。
掌門直接飛到他門口,雙腳剛落地,就聞到一股極其濃郁的血腥味,不禁皺起眉頭。
他推開房門,見不忘仙尊的寒冰玉床上竟然躺着個将死之人。
而仙尊則完好無損地站在床邊。
直覺事情不對,掌門警惕地看着床上的人問:“……這是要做什麼?”
“救他。”澹台青憐言簡意赅道。
掌門緊皺眉頭,“為什麼救他,他是什麼人?”
樊勝恩雖貴為掌門,同時也是世間的醫聖,傳說一雙手能活死人肉白骨。
所以,即便床上躺着的是死人,他也敢和閻王搶人。
但他不能這麼輕易救了。
怎麼說這也是不忘仙尊第一次有求于他,得好好珍惜這個機會。
“不知道,路上撿的。”澹台青憐不悅地動了動眉。
樊勝恩眉頭皺得更深,佯裝為難,“你知道救一個快死的人要花費多少心血嗎?”
“多少?”澹台青憐問。
“……”
樊勝恩話語一頓,随後道:“你别管,總之不少!”
澹台青憐眉頭也蹙了起來,“那要如何才能救他?”
“答應我一個要求。”
“什麼?”
“收徒。”樊勝恩說,“馬上就是三年一屆的迎新大典了,你最少收一個徒弟。”
近來仙門不景氣,如果貴為仙尊的澹台青憐願意收徒,定然會有無數人前來參加大典,屆時仙門也能熱鬧起來。
澹台青憐周身萦繞着森然的冷意,似乎不願意,眉頭緊蹙地看着床上之人,良久才應聲道:“迎新大典前必須治好他。”
“好。”條件談完,樊勝恩也不裝了,滿臉笑意地拿出一卷銀針,施在度淵身上。
很快度淵就被紮成刺猬。
似乎感受到了什麼,掌門施針的動作一頓,擡起手運起靈力将他團團包裹,直到感受到他心髒時不時震出的靈氣,趕忙把靈力收了回來。
再慢一步他就要被那道靈氣給震傷了!
“好霸道的靈氣印記,你真不認識他?”樊勝恩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