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青憐瞥了他一眼，“隻知名字，度淵。”

樊勝恩神情一震，“莫不是……”

他話沒說完，澹台青憐便冷聲打斷：“絕無可能！”

樊勝恩被他的反應吓了一跳，張着嘴遲遲沒出聲。

度淵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五百年前被封為神一樣的救世主，協助衆天神讨伐魔神後銷聲匿迹，無人知道他去哪了。

有人說他入了俗世，有人說他歸隐山林，有人說他早已得道成仙……

衆說紛纭，卻無一人知道他的蹤迹。

澹台青憐也察覺到自己情緒不對，垂眸遮住眼底，“五百年前我見過那人，那人絕不可能落到這般境地。”

他亦不允許殺他之人落到這般境地！

話落，澹台青憐便轉身走出了房間。

再讓他遇到他，必定将他頭顱擰下來碾碎，以報穿心之仇！

蒼雲峰和别處不同，一年裡一半時間都在下雪，整座山被厚厚的雪覆蓋着，顯得極為荒蕪，隻有這一處建了屋子。

屋子下是一塊極大的溫玉，玉上刻了一朵雪蓮，佐以他的靈力，這一片地方都是暖的，雪落下來的瞬間就融化了。

屋旁種了一棵血色紅梅，和普通的梅花不同，這一棵更大，高出屋子許多，正迎着寒風開得妖豔。

再往外一點就是無邊無際的雪地了。

今日的雪似乎比以往要大許多，耳邊灌滿風聲，風夾着雪在空中翻湧，随後又緩慢飄落。

澹台青憐走到樹下，以雪凝成一個蓮座，盤腿坐在上面靜心修煉。

兩頭仙鹿自覺護在他左右。

掌門沒久留，施完針，喂了度淵兩顆靈藥就走了。

-

接下來每日皆是如此。

掌門像點卯一樣，按時去蒼雲峰給度淵施針上藥。

而澹台青憐則像一尊雕像，盤腿坐在梅樹下一動不動，直到——迎新大典的前一日。

此時已經過去一個月。

澹台青憐身上覆滿了雪，他睜開眼睛，靈力溢出的同時身上的雪也蒸發了個幹淨。

他站起身，正好掌門剛落在屋前。

“時間快到了。”澹台青憐道。

“嗯，他今天醒。”掌門沒看他，推門而入，點上放在寒冰玉床旁的喚神香，開始為度淵施最後一針。

今天是迎新大典的前一天。

自傳出不忘仙尊要收徒的消息，山腳下每天都會迎來各色各樣的人。

一開始還好，和想象中一樣熱鬧，但……好景不長，來的人像流水一樣源源不斷，沒多久就擠爆了附近幾座城鎮。

他不得不花時間去維持治安，同時還要布置迎新大典的秘境，每天忙得腳不沾地，連睡覺都沒時間。

他終究是低估了不忘仙尊的威名啊！

樊勝恩施完最後一針，一直處于昏睡的度淵終于恢複了意識。

他還沒睜開眼就先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昏迷前的記憶如雨後春筍般湧了出來，直到停在——幽冥池邊站着的白衣仙君。

他是被白衣仙君救了嗎？

度淵心裡疑惑，迫不及待睜開眼，然而入眼的是一個臉色發青、臉頰凹陷、臉上頂着兩個隔了三裡遠都能看清的黑眼圈……的中年修士。

雖然穿的也是白衣，但和幽冥池看的不一樣……

别說仙氣飄飄的白衣仙君了，不說是來索命的怨鬼就不錯了。

度淵頓了頓，臉色明顯沉了下來，眼中無不寫着失落二字，就好像空洞的眼神裡重新燃起火光，但那火光隻存續了兩秒就被潑滅了。

掌門沒注意到他的情緒，急着收拾東西走人，“身體恢複得不錯，除了沒有靈根外與常人無異。”

“謝謝。”度淵垂下眸。

“别謝我，謝他，是他讓我救你的。”掌門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丢下一句話就飛身離開了。

度淵這才看到屋裡還站着一人，那人一身雪色仙衣，正是幽冥池邊看到的白衣仙君。

他心髒不自覺收緊。

“明天迎新大典，希望你能在規定時間内離開秘境。”澹台青憐也在看他，不過眼中沒什麼情緒，聲音淡淡的。

“好。”度淵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度淵原以為早就放下了前塵往事，如今回頭一看，發現現在才算真正的放下。

他确實是五百年前的救世主，不過既沒有歸隐山林也沒有得道成仙，而是在擊敗魔神靈力耗盡之時，被親近之人挖了靈根。

從此墜入凡塵，成了一個身懷仙骨卻無法修仙的普通人。

既不屬于修真界，又無法融入世俗。

他就這麼的在人間蹉跎了五百年，五百年裡看透了人心險惡，也遭受了無數的苦楚。

而幽冥池那一次，便是被人盯上了仙根。

身懷仙骨之人必定有仙根。

普通人的靈根叫靈根，而身懷仙骨的則叫仙根，有仙根就能輕易飛升神界，那人想奪他的仙根。

不料他仙根早就被奪了。

那人撲了個空，氣得在他身上捅了百八十刀，最後挑斷他的筋脈，把他扔進幽冥池等死。

沒想到人沒死，反而被救了。

……

這一次，度淵覺得他的人生似乎也沒那麼灰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