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鹿又把馬勒住了。他回頭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人,見那人似乎真的暈了過去。于是轉身把馬車簾子掀開,一瞬不瞬地看着仙尊。
仿佛在說,那個人暈倒了。
澹台青憐掃了他一眼,沒說話。
他雖然在人間生活了數百年,被人稱為不忘仙尊,但本質還是魔,還沒好到随便一個人就要救上車。
仙鹿見澹台青憐漠然不動,緩緩低下了頭,他就是一隻鹿,沒有命令什麼也做不了。
最後還是度淵下車去探了那人的脈搏,有些弱,應是失血過多暈的。如果放任不管,等到晚上肯定會被邪魔撕碎。
他把人抱上車。
本以為師尊會不高興,沒想到馬車變大了許多,應該是師尊擴充了空間,多了一側坐的地方。
度淵把人平躺着放在那邊,喂了止血丹,然後喚來仙鹿幫他包紮。
而他自己則和師尊下車走走。
師尊手裡還拿着那株幽谷青蘭。
其實幽谷青蘭算不上名貴的東西,就是生長得比較偏僻,難尋,但不是千金難求,他不明白師尊為什麼會收下。
度淵這麼想着,也就這麼問了出來。
澹台青憐看了他一眼,手掌一攤,幽谷青蘭瞬間便被他掌心傳出的靈力震碎,震成藥泥。
“?”度淵還是不懂。
甚至有了新的疑惑,好好的幽谷青蘭怎麼就被弄成泥了。
疑惑剛出,就見師尊拉開了他的衣領,将藥泥敷在他心口處。
隻覺一絲清涼伴随着藥香湧來。
“……”
霎那間,度淵亂了呼吸,繃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幽谷青蘭能去除你身上的餘毒。”澹台青憐說。
度淵卻什麼都聽不見了,隻覺得師尊的手很冰,冰到讓他無法思考。
澹台青憐垂眸,也感覺到了他的僵硬。眉心微蹙,掌心凝出一道靈力,将幽谷青蘭的藥效逼進他體内便收回了手。
師尊從始至終都沒什麼表情,淡淡地做完所有事後,轉身回馬車。
然而在上馬車那刻,他垂下的手忽然蜷起,指尖還帶着些許藥渣,以及度淵的溫度。
與他的冰冷不同,那人永遠是熾熱的。
仙鹿正好收拾完,馬車裡很幹淨,沒有一絲血腥味,那人也換了身幹淨的衣裳躺在側邊。
良久,度淵才壓下昂起的心情。他回到馬車裡,看都不敢看師尊一眼,垂着頭道了聲:“謝謝。”
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等到回應,他忍不住掀開眼皮瞄了一眼,發現師尊早就合上了眼睛,在打坐。
度淵抿了抿唇,沒再說話。
很快,馬車便再次滾動起來,馬蹄聲伴着車轱辘碾過土路的嘎吱聲響,讓人昏昏欲睡。
……
“叮鈴鈴——”
“叮鈴鈴——”
馬車外傳來一陣鈴铛聲。
起初度淵還以為是玉鈴铛發出的聲音,後來發現不是。
沒有玉鈴铛清脆好聽。反而很雜很亂,就像……很多鈴铛放在一起,被風吹得晃蕩的聲音。
馬車越往前走,聲音越大,到最後吵得耳朵疼。
度淵動了動,從睡夢中醒來,皺着眉掀開小窗簾子往外看。
天色已經晚了,馬車不知去到何處,見外面的樹枝上挂滿了護花鈴,鈴铛下系着一條寫了字的紅布。
在夜裡顯得尤為瘆人。
“這是哪?”他低聲發問。
“你醒啦!這裡應該是鈴鎮。”一道柔弱夾着驚喜的聲音回答了他。
度淵眉頭微蹙,擡眸看過去,一張陌生的臉闖進眼裡。那人揚着欣喜的笑容,仔細看眉眼處有一抹熟悉,好似在哪裡見過。
頓了一會兒,他才想起面前的人就是白天救的那個人。
“噢——我還沒報過名字吧?”看到度淵眼中的疑惑,那人懊惱地拍了一下腿,“我叫秦恤,你可以喊我阿恤。”
[不過我看着比你大,你應該喊我哥哥。]
“謝謝你救了我。”
度淵聞言身體一僵,面前的人影恍惚,仿佛和五百年前的某一段記憶重合。
他不确定第二句話是不是這個人說的,很是缥缈,不真切,猶如一陣風劃過耳邊。
“仙君。”
“仙君?”
“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