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恤見他愣着不動,喊了兩聲,湊到他面前揮了揮手。
度淵這才回過神來,他眨了眨眼偏頭看向師尊,見師尊也在看他,暗暗松了口氣。
應當是出現幻覺了。
“這護花鈴原本是趕鳥的,後來被畫了驅邪符用來驅趕邪魔,也就改稱驚魔鈴。”
“兩百年前曾盛行過一段時間,但容易使人緻幻,常常發生人與人相殘等慘事,慢慢的就沒人用了。”
澹台青憐挑着簾子往外看,語氣很輕,“沒想到這裡還有。”
“因為這個鎮上的人都是聾子啊。”秦恤話語一出,車上的人都看了過去。
見他嘴角一扯,笑了一下接着說:“而且驚魔鈴耐用,挂上後能維系百年不爛,最重要的是它很靈,邪魔都怕。”
談話間,馬車搖搖晃晃地穿過樹林,來到鈴鎮入口。鎮上的人似乎都睡了,沒有留一盞燈,周圍很安靜,隻剩風、護花鈴、馬蹄和車輪滾動的轱辘聲。
馬車走到大街上,仙鹿緩緩勒緊馬繩,又掀開了簾子,直勾勾地盯着仙尊。
度淵總覺得他這樣是在說話。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聽師尊說:“今晚不住店。”
度淵:“……”
隔空傳音?
馬車又動了起來,穿過小鎮。正要離開的時候,仙鹿隐約看到一個小小的人影坐在系了驚魔鈴的樹下。
時不時傳來低低的嗚咽聲。
他揮出仙力,點燃挂在馬車兩側的宮燈,就見那小姑娘擡頭看了過來。
“是……神仙嗎?”她抹了一把眼淚站起來,抖抖瑟瑟地走到馬車旁。
她自出生以來就沒離開過小鎮,沒見過玉砌的馬車,更沒看過有誰能揮手就把兩盞燈點着的。
“神仙,求你救救我娘親!”說着,她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邊哭着邊用力磕頭。沒幾下,土路上的沙石便沾了她的血。
仙鹿連忙跳下車攔住了她,不讓她繼續磕頭。
小姑娘七八歲的模樣,看起來既可憐,又讓人心疼。
他唇瓣動了動,想問她發生了什麼,但最終還是沒開口,幫她拍掉額頭上的沙子,掀開了門簾。
馬車裡沒有點燈,小姑娘看過去,裡面一片昏暗,除了看到正好被月光照到的澹台青憐,别的什麼都看不到。
隻見那一身雪衣的神仙睨了她一眼,玉唇輕起:“什麼事?”
小姑娘心頭一驚,真的是神仙!
她竟然能聽到神仙說話,她還是第一次聽到聲音!慌忙低下頭,再次跪在了地上,虔誠地将今日之事全部訴出。
原來附近有個無頭怪,喜歡将旁人的妻子擄走,偏偏這一帶還沒有個仙門庇佑。
等遠一點的小仙門知道後,無頭怪已經猖狂多年,無人能治了,這片地區的人能做的隻有避開。
好在無頭怪不抓男人和小孩,小鎮又有驚魔鈴護着,普通的邪魔進不來。所以平日裡有個什麼事,都是男人出去辦。
然而不幸的是……小姑娘的父親就是去辦事的途中,被别的邪魔拖走了!
娘親為了救父親想告到仙門去,不料剛出鈴鎮,就遇到出來尋吃的無頭怪……
“娘親就這麼被帶走了,”小姑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求求仙人救救我娘親吧,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說罷她又用力地磕着頭,好像隻要她拼命磕頭,旁人就會幫她。
這次仙鹿沒有攔着,本本分分地掀着簾子,等仙尊說話。
澹台青憐還是那副俯視衆生的姿态,眼眸垂着,眼中沒有半分同情,神态甚至可以說得上很冷。
也是,他身為高高在上的魔神,素來就瞧不起這地上的生靈。
在小姑娘磕第九個頭的時候,他終于開口:“我要是想讓你替你娘親死呢?”
小姑娘一頓,她沒想到仙人要的是這個,但她還是沒有一絲猶豫,堅定道:“隻要仙人肯救我娘親,我什麼都願意做。”
“好。”澹台青憐應聲。
仙鹿放下簾子,去尋無頭怪前,他把小姑娘也帶上了,就安置在他旁邊。
不知是鈴鎮外的世界就是這麼冷,還是上了馬車的緣故。
小姑娘覺得渾身冰寒,這種寒和冬天不同,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總之刺骨難耐,讓人痛苦。
她擦着眼淚,偷偷看了眼旁邊的人,見仙鹿沒有任何反應,也就咬着牙忍下來了,不敢吭聲。
可能仙人都喜歡這麼冷吧。
她感覺快要呼吸不過來了,縮成一團,不敢碰馬車上的任何東西,包括用玉砌的車壁。
仙鹿仿佛知道那個無頭怪在什麼地方,趕着馬過去,很快就在附近看到一團黑霧。
在馬車穿入黑霧的瞬間,挂在四個角的玉鈴铛響了起來。
叮當叮當的——
像是在告知巢穴裡的邪魔,有人來了;又像是在告訴馬車裡的人,附近有邪魔。
黑霧散去,一座巍峨的宅邸出現在衆人眼前,府宅上挂着一個牌匾,上面隻刻了個「白」字。
馬車在大門前停下,澹台青憐撩開簾子看到匾額的時候,瞳仁明顯收縮了一下,“竟是白無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