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僅見血了,還是這些人中家裡最有權勢的人受傷了,一看就傷得不輕,這事怕是不能善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潘紅軍沖上來揪住甯珂的領口,怒目圓瞪地暴呵,“你他媽都幹了什麼!老子跟你講你死定了!”
說着潘紅軍的一拳就要揍到甯珂的臉上,幸而還有一絲理智的甘劍鋒攔住他的拳頭,“紅軍,現在是盛冉的傷要緊。”
“再說,”甘劍鋒深深看了甯珂一眼,眼底的陰沉翻山倒海,“要怎麼辦,得等盛叔叔和冉姐來定。”
潘紅軍咬緊牙齒惡狠狠地瞪着甯珂,剛剛他這邊馬上就要解決完了就能去幫盛冉,沒想到她居然進場幫倒忙還傷了盛冉,垂在身側的拳頭發出咯吱的聲響。
潘紅軍和甘劍鋒招呼着幾個人找了塊木闆把盛冉擡走了,剩餘的人一陣唏噓之後也散了,大家心裡也沒底,沒有人管從盛冉見血開始就一直呆愣在原地的甯珂。
看着自己的雙手,甯珂感覺腳底竄出的寒意直沖天靈蓋,周身的血液凝滞,心髒被緊緊揪着,有股氣堵塞在胸口讓她呼吸艱澀。
她傷了盛冉,她唯一的朋友,都是血,她要是出事了怎麼辦?
她要出事了,她把命賠給她!
可是她的命怎麼跟盛冉比啊!甯珂!你拿什麼賠!
甯珂擡頭看着染上一條晚霞的天空,身體被抽去了力氣,跌落躺倒在地上,積攢在身體裡的眼淚終于噴湧出來,怎麼擦也擦不幹淨。
她現在沒有力氣想自己的命運,滿腦子都是盛冉會不會死。
等甯珂回到家的時候,家裡早就吃完了晚飯,方麗麗看見她就大聲叱喝,“讓你今天早點放學去供銷社帶瓶醬油回來,讓你幹點事都幹不好。”
轉而看到她髒亂狼狽的樣子,方麗麗驚呼,“你這是上哪裡野去了?搞成這樣?”
甯珂低頭不說話。聽到動靜的甯爸爸也踢踏着拖鞋過來了,“哼!”
方麗麗雖然有點生氣,但也無奈,“把錢給我,我明天下班去供銷社帶回來。”
甯珂沉默地去掏衣服口袋,沒有!褲子口袋,沒有!
這時她才像突然回了神,把書包放地上,第一層、第二層,側邊,都沒有!
兩個大人還有什麼不懂的,她把錢弄丢了!
甯爸爸不等甯珂解釋,直接将她的書包倒着擰起來,将裡面的東西嘩啦啦地全到出來,有書、鉛筆、小刀、直尺,還有,散落一地的糖……
“你是不是把錢拿去買糖了?”方麗麗攔住要招呼在甯珂身上的巴掌。
“沒。”
“那錢去哪裡了?”
“不見了。”
“那糖哪來的?”
“同學給的。”
“哪個同學,别人為什麼給你糖?這些糖,起碼得兩塊!”
“之前,借我運動鞋的同學。”
“沒有說謊?”
“沒。”
“有沒有同學家裡的電話,打電話核實下。”
甘劍鋒給的電話,那天晚上就被甯珂丢了,“沒有。”
“甯珂!你說的那句話是真的?你是什麼人?别人給你兩三塊的東西?”方麗麗終究沒有攔住盛怒的甯爸爸,拖鞋扇在她臉上,後頸上,背上,胳膊上。
幹澀的眼睛看着甯爸爸的臉有些模糊,不用猜也知道,甯爸爸的一定是氣瘋了。
她怎麼做什麼都不對呢?隻要涉及到她,爸爸就敏感易怒。從小到大,唯一一個像她朋友的朋友,也被她傷了,媽媽為什麼要把命給她啊,好累啊——
打吧,打死她吧,反正盛冉要死了,甯珂這樣想着,一動不動,似乎身上的疼痛已經抽離她的身體。
“老甯,别打了,孩子們都醒了。”甯爸爸這才氣喘籲籲地停下來,啪一聲将拖鞋丢地上。
“再說了,盛家那麼富裕的人家,不在乎那兩三塊錢也正常,等明天再說?”
方麗麗這話倒是鄭重甯爸爸的心思,“跪着!”
甯珂熟練地去老地方跪着,餘光中看見門邊探出的三哥四哥,她想扯出一點微笑,但失敗了。他們也沒管她,發出長長的“嘁——”,就把腦袋縮回去了。
這夜非常漫長,甯珂看着瘦瘦巴巴的,其實很少生病。
但到後半夜的時候,她就感覺腦袋越發昏沉,渾身使不上力氣,腦袋抵在牆上支撐着身體。
第二天清早,甯珂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的,她就這樣頭頂着牆迷糊地睡了一夜。
潛意識裡,甯珂就感覺她得去開這個門。
四肢酸軟無力,頭暈目眩地,甯珂踉踉跄跄地跌到院門那裡,一路上的撞到的東西也沒力去扶。
興是半天沒有得到回應,門外的人有些不耐煩了,拍門更加用力,“砰砰砰”的聲音震得甯珂頭更沉了,就連在屋子裡的大人也驚動了,急忙地披件褂子往外跑。
甯珂終于把門栓拉開,門外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穿着整潔的中山裝,帶着一副金絲眼鏡,頭上打着發蠟,油光水滑的。
這不是他們這樣的人家能結交的人!
看着眼前這個衣冠楚楚的男人,甯珂心頭發顫,發有一種直覺,這個人來跟盛冉有關,盛冉怎麼樣了?是不是死了?她什麼都沒有,她把命賠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