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很靜。
為了讓封瑤能夠适應海底的生活,祭司特意在抱香閣安置了一個特殊陣法,能夠模拟人間的空氣和溫度。
甚至,還能有時不時拂過窗棂,輕柔吹起的微風。
此刻便有風。
沾着海水的濕氣,靈巧地繞過尤裡的發尾,又掠過封瑤的耳畔。
隐約能聽見微弱的呼吸聲,分不清是誰的,一并交織在這道輕風中,又被糾纏着帶去遠方。
幽綠瞳眸閃了閃,尤裡沒有回答封瑤的問題,而是問:“你如何知道的?”
“雖然我一直陷入昏迷裡,”封瑤輕咳了聲,“但意識卻很清楚,能聽見外界說話的聲音。”
“謝謝你救了我,尤裡。”
所以取血喂藥的事,她都聽見了?
低頭對上封瑤含着感激的目光。
尤裡難得不自在地别開視線,淡聲道:“不必多想,你是我的新娘,我自然不會放任你不管。”
封瑤當然清楚。
她嘴上說着:“不管怎樣,都是你救了我。”
“尤裡,”眼彎成漂亮的月牙,她吐出蜜一般的甜言蜜語,“你可真好。”
在尤裡偏過頭去的時候,封瑤唇角輕輕上揚起得逞的微小弧度。
賭對了。
因為這個天定之人的身份,無論如何,尤裡都不可能輕易讓她死。
至于那莫名其妙的海蛇毒素,以及恰巧被族醫看見的解毒古籍。
哪有這麼多湊巧的事情,不過都是封瑤的計劃罷了。
那日奎奇射來的海草暗器,被旁邊的人魚及時接住并毀去,但他隻是将之随手一丢。
混戰之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奎奇身上,根本沒注意到封瑤趁亂藏起什麼東西的小動作——
那片海草淬着毒素的頂端。
在這些天閑逛的時候,除了老族長,尤裡和祭司的住所,封瑤沒辦法進去以外,其他地方她都能來去自如。
其中一處,是人魚一族的藏書樓。裡面放置着的書籍種類繁多,那本古籍正是封瑤偶然翻閱到後,再特意擺放到了最顯眼的位置上去。
這些日子,封瑤在一旁暗暗觀察人魚族的生活。
族醫是個上了歲數的老頭,為人魚們看病時很是謹慎,若是有他拿不準的地方,就會跑到藏書樓看看有沒有記載相似情況的典籍。
以封瑤對于整個人魚族的重要性,若她中毒,族醫這個謹慎的小老頭,沒有全然把握的話,一定會來藏書樓翻閱古籍。
她要的就是讓他看見那本古籍中記載的方法,讓尤裡喂血。
心理學裡,有個詞叫做“富蘭克林效應”。
用通俗易懂的話來說,就是越麻煩,越在乎。
讓對方為你付出越多,越容易獲得好感。
尤裡也許隻是在乎所謂的天命之人這個身份,想要保證靈修儀式能夠順利完成而已。
但是。
誰在乎呢?
封瑤望着高貴冷豔的人魚王姬莞爾一笑,眼裡好似帶着濃得化不開的蜜意。
不顧她的意願就将她帶進深海,安上什麼王姬新娘的名頭時,很開心嗎?
那麼準備好了嗎,尤裡。
接下來,該是她的反擊了。
……
……
那天的中毒事件,最終被定性成海蛇一族心存不滿的報複行為。
尤裡給封瑤多添了些人手保護她,卻被她輕輕搖頭拒絕。
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女孩子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慢吞吞地說:“我,我能跟着你嗎?”
封瑤聲音很輕:“我還是有點害怕。”
大病初愈,小巧精緻的一張臉雪白如紙。秀氣的唇卻依舊是像顆水潤飽滿的櫻桃,被輕輕一咬,壓出個小窩。
尤裡皺眉:“麻煩。”
但沒拒絕。
從那天起,封瑤搬出了抱香閣,住進了尤裡的居所。
就在她隔壁的房間。
尤裡日常想修煉的時候,房門總被人輕輕叩響。
很有節奏感的三下響聲,動作雖輕,卻很堅持。如果她不開門,對方可以一直敲下去。
尤裡睜眼,房門無風自動。
她擡眸向門口望去,果然見到熟悉的人影,手裡握着根不知從哪裡找到的珊瑚,朝她露出粲然笑意。
尤裡從沒見過這麼愛笑的人。
笑起來眼睛彎彎,隐約有光華輕閃,極富感染力。
那雙澄澈透亮的琥珀眼眸,一錯不錯地望過來時,恍惚生出幾分深情的錯覺。
“又怎麼了?”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幾次被封瑤打斷了修煉。
她開始有些後悔,當時就不應該答應讓封瑤住進來。
“聽說這片海域裡有個地方名叫迷失之地,”封瑤眨眨眼睛,“我想去看看,你陪我去好不好呀?”
尤裡挑眉。
這地方在深海之中倒确實很出名。
因為那片區域的土質奇特,漂浮的碎土散發着熒光藍色,深淺不一,遠遠看去,宛若一片倒映在海底的星穹,伴随水波流轉而不停飄動。
但在那份美景之下,是常年湧動的暗流,兇險至極,一不小心就會葬身其中。
所以,海域的妖們給它取了個貼切的名字,迷失之地。
随波而逐流,迷失之地并非固定在某處,而是會伴着突然爆發的暗流改變方向。
至于往哪邊去,沒什麼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