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光池再一次陷入寂靜。
甚至玄渡都沉思起來。原以為閻馳光是東方靈毓的幫手,可提出這麼個建議,分明讓陸悄送死。陸悄真被打死,世人誰不戳着東方靈毓的脊梁骨痛罵?
這麼一來,倒拿不準閻馳光究竟是敵是友。
身側有人低聲勸道:“比試是閻堂主提出的,就算有個不測,也與我們無關。”
玄渡一想也是,不如順水推舟,殺了陸悄,讓東方靈毓受盡天下人指摘。
到時陸悄所受折辱都會被無限放大,而東方靈毓,便是罪魁禍首,她還怎麼對穹吉發難?
于是玄渡出席,站至寶光池中央,仙霧滾滾,淹過她衣擺,她目若鷹隼,盯着一身芙蕖粉裙的烏禾琉,話卻是對東方靈毓說的:
“客随主便,閻堂主提議,晚輩同意,不知仙師敢不敢讓陸悄與我一較高下?”
任誰都看得出,她是抱着必赢的打算說這話的。
衆人視線便都集于東方靈毓,等待她做決定,大家都想知道,她想不想讓陸悄繼續苟延殘喘的活。
席中有議論聲。
若緻峰的枉惟仁峰主說道:“陸悄要真死了,就算死得其所,何苦當個廢物活着。”
珍劍峰的郝莊峰主附和道:“的确,要修為沒修為,要人品沒人品,活着做什麼。”
一旁的無垢峰峰主盧希音大笑出聲,對這兩人道:“要修為沒修為、要人品沒人品,這不是你們倆嗎?你們都沒死,人家年紀輕輕的仙師首徒憑什麼死?兩位,這兒談正事呢,沒你們說話的份兒,噤聲!”
枉惟仁跟郝莊氣急,卻不敢辯駁。
因為盧希音有兩個大錘,是鴻蒙初開時自九天掉落的神鐵所制,一錘下去,若緻峰和珍劍峰都會化為齑粉。
他們私下聚到一起很會貶損盧希音,可一旦峰裡遇到妖魔入侵,就又得跪着爬着去找盧希音求救,兩座仙峰在他們二人的領導下日漸沒落,至今還未掉出十六仙峰,純粹是因為十四不好聽。
盧希音壓根沒将他二人放在眼裡,平日裡閑了無事當蝼蟻耍玩也就罷了,今日她更想看玄渡與陸悄的比試。
八大君殿暗地裡鬥争不斷,十六仙峰處境并不好,今日或許是個契機,試探一下君殿的實力。
玄渡畢竟是穹吉老東西的首徒。
這期間,東方靈毓一次也沒回頭看烏禾琉,不知在想什麼,片刻後,聲音一無波瀾:“有何不敢。”
衆人隐隐都興奮起來。
東方靈毓嗓音微沉,“悄悄,過來。”仿如沉潤霧中,輕輕撫人心弦。
烏禾琉意識到這是在叫她,難以接受。
她小名也叫悄悄。
可她如今上千歲,卻讓一個一百多歲的小輩這麼叫!
大膽!放肆!簡直、簡直是大不敬!
她面帶凝重地走出去,玉帶緩飄,眼浸寒意,像是要殺人一樣。
葛珑老遠看到她的表情,又是一陣顫抖。可此時,她害怕之餘又覺惋惜,鄭大人的美人就要沒了。
席間客人看她這般鎮定、絲毫沒有懼意,都很驚訝。
陸悄該不會不知道玄渡的身份吧?那是穹吉老東西的首徒,君殿的人。
烏禾琉走到寶光池中央,看都沒看玄渡,一言不發。
東方靈毓的視線終于停在她身上,眼中看不出什麼情緒,道:“玄渡,你想比什麼。”
玄渡眼神銳利:“聽聞仙師擅百家之長,初學劍術便能自創劍譜,想必仙師首徒于此道亦是精通。”
東方靈毓并沒有回答她,而是看向烏禾琉。
那雙眼睛混了些墨藍色,與眉間的月上紋一樣獨特有神,似有些緻命的吸引力,但不吸引烏禾琉就是了。
“比什麼都行,”烏禾琉隻問一句:“生死不論?”
玄渡大喜:“當然!”
東方靈毓眸色微深,卻終究什麼也沒說。
墨芽原是擔心,因為在杏閣聽陸悄講了朝奚烏氏,所以對她稍有好感,并不希望她命喪于此。打敗桑玉凝和聶盈竹并不意味着她能敵過玄渡。
玄渡到底是君殿的首徒。
可東方靈毓這般淡然,閻馳光比席上一些心懷鬼胎的人還要興奮,她不好阻止,隻能帶着淡淡的憂愁,道:“既然雙方已談妥,那…生死不論,你們比劍術吧。”
玄渡微微轉身,唇邊攜笑,手中化出自己的劍。
那劍光瑩鋒利,靈氣逼人,确是把好劍。
“陸悄仙子,你的劍呢?”無垢峰峰主盧希音喊問。
烏禾琉轉眸看她:“我不用劍。”擡擡手的功夫就能勝。
盧希音駭然,憂心忡忡地将自己那兩把大錘舉起來:“要不你用我的神器?”
烏禾琉道:“……”
她尚未拒絕,上方東方靈毓已出聲道:“不必。”
盧希音道:“可是悄悄仙子沒有劍!”她現在對東方靈毓也有意見了。
東方靈毓擡手,手腕輕轉,須臾之間,有道金芒閃了過去,再一瞧,一把通身璀璨的長劍停在烏禾琉眼前。
所有人神情微滞,盧希音詫異:“這是…紛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