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業火紅蓮

聽到柳眉詢問是不是因為學費很貴，柳曉連苦笑都維持不下去了。

她移開目光，不敢去看柳眉，總覺得自己這樣，跟媽有什麼區别？

可她不甘心，非常不甘心，隻能在心裡給自己打氣，心說但凡小貓流露出一點點拒絕或者不耐煩的意思，她就馬上逃走。

幸而柳眉一直都很平靜，柳曉打氣，再打氣，打了好一會兒氣，終于做好心理建設，嗫嚅開口：“是的，學刺繡很貴。初級班光學費就要兩千，還要買練習用的各種材料，都是上好的絲綢絲線，也要花不少錢，不過這些年我也有點積蓄，勉強夠用。可是……”

一旦開了口，再往下講就容易了，事實上，柳曉發現自己有點停不下來，生怕一旦停下來，就再沒有勇氣往下說似的。

她幹脆擡起頭，一鼓作氣講下去：“可是隻上初級班沒用，想要進繡坊至少也要中級班結業。我打聽過了，中級班不單學費貴，想要結業也不容易，要看繡品，還要學繪畫基礎，學色彩基礎，還有刺繡線描和構圖，每一門都要考到80分以上，這才有機會進入繡坊……”

柳曉越說越小聲，越說越沒底氣，說到後來勇氣耗盡，腦袋重新垂下，聲音幾不可聞。

貓兒笑笑，突然問：“總共多少錢？”

柳曉默然片刻，一咬牙：“兩萬塊。”

柳晴倒吸一口涼氣，她被這個數字給吓到了。

柳曉這時反倒豁出去了，反正也講這麼多了，今天說什麼也要把想法講出來，大不了以後都躲着小貓走。

柳曉再咬牙：“小貓，你可不可以借我一萬八？不，一萬七就行，我想搏一次，這輩子就搏這一次，我不要像媽像奶像外婆那樣，前半輩子生孩子，後半輩子追在孩子屁股後面要錢……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柳貓臉上瞧不出情緒，一直等到柳曉講完，她才又問：“你說的這個刺繡班是夜校，還是全日制？正不正規？總共需要花多長時間？”

柳曉：“刺繡班有全日制，不過我說的是夜校，我還要上班的。不過，雖然是業餘上課，但也很正規，是城北錦繡坊開的，優秀學員直接入職錦繡坊，這輩子都仰仗這門手藝吃飯了。總共時長的話，最快也要一年，但我要上班，一學期隻能上兩門課，至少需要兩年時間。”

柳貓：”住宿呢？“

柳曉突然生出一種錯覺，仿佛對面不是自家妹妹，而是酒店老闆，自己正在向老闆彙報工作。

她猛眨幾下眼睛，将這種古古怪怪的念頭趕出腦袋，回答道：“要上夜校的話，我就不能再住家裡了，晚上回家太不安全。我打聽過了，到外面跟人合租，300塊能夠在安全地段租到一間房，隻是這樣子我就沒有錢交給家裡了，也存不下來錢。”

她說的“外面”，是指貧民區以外。

貧民區在南灣區，南灣區卻肯定不隻有貧民區，實際上福滿樓社區占地還不到南灣的十五分之一，人口卻占到南灣總人口的五分之一。

柳曉在酒店客房部工作，她現在的工資是每月六百塊，交三百塊回家，餘下的錢鄭玉嬌讓她自己留着，說是給她自己攢嫁妝。

這也是她要借錢的原因，不住家裡的話，哪怕一分錢不交給家裡，她的工資也僅夠吃穿用度，學費那就不要想了。

柳貓點頭表示理解：“你心裡有數就好。這樣吧，我先借你一萬，明年夏天你如果還沒有改變主意的話，我再借給你一萬。”

柳曉柳晴雙雙石化。

她們都沒想到小貓這麼好說話，那可是整整一萬塊呢。

不是一千，更不是一百，那可是一萬，不吃不喝至少也要掙上兩三年才能掙到的一萬呢！

柳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讓她苦惱整兩年時間、想破腦袋也無解的天大問題，這麼簡單就解決了？

做夢一樣！

柳曉整個人都暈乎乎的。

見了這倆的表情，柳貓心情大好，沖她們眨眨眼睛：“可别告訴媽，媽要知道了，這錢就落不到你們手上了。”

兩姐妹回過神，拼命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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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卧室裡幾個輕微的呼吸聲交錯起伏，細碎又綿長。

貓兒悄無聲息睜開眼睛，一朵睡蓮自她額頭飄忽而出，懸停于半空。

睡蓮含苞待放，被一大滴銀盤樣的水滴托起，通身銀白，是那種晶瑩剔透的白，仿佛冰晶鑄就，周身還萦繞着淡淡一層玉石瑩光，便是蓮花下面的“水滴托盤”也不例外，恍然間好似一件巧奪天工的藝術品，很難相信它竟然是個活物。

但是很快，花開了。

銀色的花瓣一瓣瓣打開，花開的速度非常快，快到讓人眼花缭亂，尚未看清，已然盛開。

便在睡蓮盛開的那一刹那，蓮心處燃起一團火焰，火焰跳動，瞬間點燃整朵蓮花，不是修辭，就是字面意義上的“點燃”，刹那之間整朵蓮花都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