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無為将門打開,六人連滾帶爬進來,隐無為将門反鎖了。
打手履行諾言,并未當場将隐無為扣押,而是道了謝。
子時一到,打手們緊緊抱成團,躲在佛像背後。
而隐無為也吹滅了所有蠟燭,扒在窗口往外看。
夜裡,山上的風總是很大。
嗚嗚吹,堪比萬鬼哭嚎。
隐無為也敏銳捕捉到窸窸窣窣的異響,敞開的大門外,“黑龍”竟然真的出現了。
隻不過,不是黑龍。
在看清黑龍是個什麼東西後,隐無為大概明白大家為何把它當成黑龍了。
本身晚上就視線混沌,在月光的映襯下,這玩意兒大老遠看,的确像是一條黑龍盤踞在山。
“黑龍來了……”打手臉色慘白,身體抖成了琵琶弦。
“怕什麼?”隐無為失笑,“不是黑龍。”
“啊?你看見了?”一打手錯愕。
隐無為朝窗外努努嘴:“來瞧瞧,還在外面爬呢。”
“不去不去不去……”打手用力搖頭。
隐無為無奈笑道:“真不是黑龍,你們應該都認識。”
打手一頭霧水:“我們認識?”
隐無為:“地上爬行的這些人,應該都是本地的吧。”
“爬,爬行的人?!”
六人突然抖得比剛才還更加劇烈,個個面如死灰。
隐無為仔細觀察過,這些人應該是被某種力量牽制住,一個挨着一個不停往前爬行,從他這個距離,像是長長一條蜈蚣從門口路過。若是在遠處看,的确像黑龍盤踞。
隻不過,究竟是不是惡幽作祟,距離太遠,隐無為還不太好判斷。
除非他出去。
哪料打手們将他拉到佛祖腳下,争先恐後疊羅漢。
“我不準你走!”
“你開門是想要害死我們嗎?”
九尺男兒們一個個哭嚎,被鎮壓在最下面的隐無為差點噴出一口老血。
他現在想走也走不了啊。
被鎮壓了一夜,等到次日天亮時,隐無為身上的泰山才消失。
隐無為揉着發疼的胸膛,半死不活道:“不讓出門就不讓出門,你們幾斤幾兩沒點數嗎,我都被你們壓成壁畫了。”
“對不起。”六人站起身,朝隐無為鞠躬道歉後抽出繩子,隐無為登時警惕:“你們要抓我?”
打手:“黑龍走了,我們得繼續我們的任務。”
“等等!”隐無為擡手制止。
打手:“怎麼了?”
隐無為爬起來:“為什麼認定我是小偷?”
打手:“你穿的破破爛爛,從天字号房出來。”
隐無為哭笑不得:“你們老闆說我是小偷,你們就認定我是小偷?”
打手面面相觑,猶豫道:“我們為老闆效力,老闆說的話我們不能懷疑。”
好不容易上了山,隐無為怎麼可能會跟他們下去?
周旋不了,隐無為索性把身上所有東西一股腦兒都扔在了地上:“都在這了,反正你們盯我盯了一夜,我若真的偷了東西,怎麼可能會在你們眼皮底下藏起來?”
打手們覺得有道理,就蹲地上翻找。
除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符咒,并沒有别的東西。
翻完後,六雙眼睛齊刷刷盯住隐無為。
沒辦法,隐無為隻得蛋疼的把藏起來的學習資料扔給對方,哪料對方以為他扔暗器,一個閃身直接給躲到旁邊。
恰在此時,殿門被人推開。
伴随着一股淺淡的桂花香撲入地藏王殿,蝶花箭袖吸引住了所有人的餘光。
學習資料好巧不巧,以一個優美的抛物線弧度,在衆人的餘光中劃過,最後砸在了月白素衣下的龍紋金絲錦靴上,裡面生猛香豔的畫面猝不及防展開,一覽無遺。
隐無為本能的捂住心髒,目眦欲裂,心道了聲:我靠!
來者不是别人,正是十年前射死他的秦州太子,謝客輕!
菩薩殿裡的氣氛極其詭異,每個人都不敢出聲,謝客輕本是要撿起冊子,可突然轉變想法,手在冊子上一撫,冊子瞬間消失。
“偶像你等等我呀!”
寅荷追進來時,早已累得氣喘籲籲,這山太高了,關鍵偶像還不讓他禦劍。
隐無為死死盯住冊子消失的位置,心都在滴血。
追進來的寅荷看到隐無為,立刻叫嚷:“都叫你别亂跑,你跑什麼啊!還有你們,他不是小偷,你們追他幹嘛!”
打手們也無辜:“老闆說他是小偷……”
寅荷呵斥道:“無憑無據的話你們都信?真會見風使舵!明明都沒有确切的證據,明明不是親眼所見,卻聽風就是雨,一個勁咬定兇手,簡直是一群榆木腦袋!”
打手們被寅荷罵得臉燒,要不是看在寅荷穿着貴氣,旁邊的人也不好惹,他們早招呼過去了。
不就是一小事嗎,至于這麼斤斤計較?
什麼人啊!
小朋友情緒有點激動,隐無為拉去哄了,結果發現小孩比他還高。
隐無為稍許自閉,寅荷瞪了他一眼,把歪掉的柳條花環往正裡戴了戴。
最終還是謝客輕開口,才擺平了這件事。
下山時,寅荷臉臭的要命。
隐無為莫名心虛。
寅荷趁偶像在前方行走,低咒了句:“你怎麼沒死?”
“寅荷。”前方的謝客輕提醒道,聲線溫潤,卻不失威嚴。
寅荷吓得噤若寒蟬。
但看到瘋子偷笑,寅荷快速翻了個白眼。
回到客棧,在得知傳聞中的黑龍其實是無數人在山上爬行,借着燈光,隐無為清清楚楚看到寅荷這孩子臉白得厲害,其餘兩個小孩也有些害怕。
“你确定麼?”大師兄問。
隐無為:“當然,看得一清二楚。”
說話間餘光偷瞄了眼謝亭,剛開始還挺緊張,但轉念一想,自己現在這副蓬頭垢面的模樣,大米尚且認不出,更别提别人了。
白淨少年羨豔道:“你還真是命大,這都能活下來。”
隐無為笑:“萬法不侵,萬法不侵嘛。”
唯有大師兄眉頭緊鎖:“客輕兄,你覺得,這是什麼在作怪?”
謝客輕沉吟片刻,說:“不是惡幽。”
大師兄錯愕:“可它們能将人操控,還害人,倘若這不是惡幽,還能是什麼?”
“今夜。”謝客輕說。
大師兄:“隻能如此了。”
隐無為内急,出去上廁所。
寅荷肚子裡窩着氣,見那瘋子離開,他就跟了出去。
一出門,給隐無為劈頭蓋臉一頓罵:“都怪你!”
隐無為摸摸鼻尖:“怎麼又怪起我來了?”
寅荷:“要不是你亂跑打草驚蛇,我們的事是絕對不會被耽擱的!”
隐無為卻道:“你這小孩真不講道理,倘若你不抓我,我能跑麼?”
“我……”後面的話寅荷憋了半天都沒說出口,臉蛋漲得通紅。
青春期的小孩總是叛逆的,隐無為笑吟吟地看着寅荷,寅荷“嘁”了聲,用力跺了兩下腳。
見小孩回屋,隐無為臉上的笑意才淡了下去。
今晚,注定是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