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隐無為趁人不備溜到了後山嘛尼寺。
嘛尼寺的大門口有首對聯。
上聯:這路是可東可西可南可北;
下聯:你須要主意拿定走哪一條。
隐無為笑道:“這對聯倒是有點意思,北隐南林,我自是要往北走。”
而正北,正是那座地藏王殿。
昨日來這裡時他總覺得這裡有說不出的古怪,今夜好不容易來一遭在,總得要細細查看才是。
推開殿門,隐無為走了進去。
除卻寺内最常規的布置,隐無為舉着蠟燭,沿着牆壁轉了一圈。
并沒問題。
他又擡頭看向藻井,上面畫有藏王菩薩的事迹,隐無為歎了口氣,要不是自己現在霸占的這具身體是肉體凡胎,憑借他原來的身體,他能輕而易舉飛上去查看天花闆有無蹊跷。
可如今,隐無為來來回回走了幾遍,都沒有找到能爬上天花闆的路線。
視線不由自主落至供桌上的水果。
按理說山上很長一段時間鬧黑龍,山下鎮上的百姓害怕黑龍,應該不會有人拿着貢品來供奉,然而供桌上的水果卻極為新鮮。
不但如此,黑色大理石地闆都無比幹淨,不染雜塵。
佛像、香案等等更是都幹淨的不像話。
這說明什麼?
隐無為眼睛微微眯起,随意瞥了眼佛像旁邊的大理石地闆,借着燭光,石磚表面好似有道筆直的劃痕。
不等他上前查看,就聽到外面的動靜,他吹滅了燭火。
來者是仙門中人,隻來了兩個,看衣服的顔色,是十二仙門中的卯門和午門,且都是内門直系弟子。
看年歲,都隻是十幾歲的少年。
隐無為感慨,十幾年前他也如這般意氣風發。
結果中途出了岔子,睡了一覺,一覺睡十年。
“卯骅,你确定師叔的屍體在這裡嗎?”身着鵝黃色長衫的少年小聲問。
白衣少年道:“當然,别人不清楚,我可清楚得很!謝客輕那老賊這些年雖然隔三差五去五泉山,可每次去完五泉山,都會隐匿蹤迹來這裡,我都盯了好幾年了。
而且當年師叔被他殺死扔進野鬼村,我們後來不也進去找了嗎,野鬼村并沒有師叔的魂魄和屍體,還在裡面發現了奇怪的陣法,這說明師叔的魂魄和屍體早就被轉移了。
老賊一輩子都想殺了我師叔,能讓他隔三差五來的地方,即便這裡沒有師叔的遺體,但也一定有關于師叔的東西。
我們得追趕他的步伐,倘若這次來真的能找到師叔的屍體,我一定不能讓他把師叔挫骨揚灰了!”
卯門的後生還挺聰明。
隐無為會心一笑,還有點傲嬌。
謝亭有粉絲,他隐無為也有粉絲,而且這位看起來拽拽的孩兒,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
不過話說回來,這孩子去過野鬼村竟然還能活着出來,莫不是也修了……
思及此,隐無為啞然失笑,卻也敏銳捕捉到孩子口中的信息點——陣法。
他當時早已六識散盡,感應不到周圍的陣法波動。
倘若孩子說得沒錯,那恰好就證明了他此前的推測是正确的。
有人讓他重生。
隻是不知道這人的目的是什麼。
“唉,這黑燈瞎火的,師叔的屍體到底在哪?而且我們明明是跟着謝客輕那老賊上來的,他怎麼又消失了?
難不成這座山上有陣法,我們現在看到的隻是一層幻象,唯有破除陣法找到陣眼,才能進入真正的後山?”
白衣少年在寺廟内來回踱步,敲敲這裡,踹踹那裡。
還取出乾坤袋,丁零當啷倒出一大堆法器。
隐無為又羨慕又嫉妒,師父還真是心疼這位小徒孫,把乾坤袋都能給他,怕他路上出事,還裝了這麼多絕品法器。
少年不會珍惜,随便用用,感覺沒啥反應就扔了,鵝黃長衫的少年幹起了老媽子的活,把扔掉的法器又收回乾坤袋。
找到大半天,白衣少年都崩潰了。
躺在地上啊啊啊啊嚎了好幾聲,撒潑似的。
鵝黃少年聽到了動靜,道:“卯骅,噓——”
白衣少年合上嘴坐起身,不多時,他們就看到一個人頭突然出現在門口,那人頭許是察覺到院裡的氣息,突然将腦袋轉了過來,露出一張空洞雙眼、沒有表情的慘白的臉。
突如其來的轉頭動作,吓得卯骅抱住鵝黃少年尖叫了起來。
鵝黃少年連忙捂住卯骅的嘴,他自己也吓得要死,但還是努力屏息凝神。
見那慘白人頭往裡爬,少年們隻覺這次必死無疑,誰料一道金光自他們身側飛出,在大門上打出一道繁瑣詭谲的金色符文。
符文轉瞬即逝,神奇的是那本該往裡爬的慘白人頭卻又回歸原位,按照原來路線離開了。
而兩人,眼睜睜看着人頭後面一個接一個,被啃噬的不成樣子的身軀烏龜似的、爬行的人從大門口整齊劃一爬過。
卯骅幾欲昏厥,鵝黃少年想吐又不敢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