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閑從安泛泛那取了抵禦寒冷的符,來到長白峰,這座峰如安泛泛所言終年被冰雪覆蓋,目光所及盡是茫茫一片雪白,再無其他顔色。
據安泛泛所言,長白峰的冰雪由某種結界形成,東閑如今能看得到,整座峰都被淡藍的微光罩着,與外界有着明顯的界限,當她跨入結界之中,便能感受到極緻的寒冷。
東閑趕忙将符貼上,熱意充盈整個身軀,冰冷快要發僵的身軀便不再難受,她又能夠正常行走了。
“越霄峰朝陽長老門下弟子慕婉思求拜仙尊。”
她的聲音有如被經過擴音器擴放,回蕩在整個長白峰。
稍微等了一段時間,東閑并未得到回應,她重複道:“越霄峰朝陽長老門下弟子慕婉思求拜仙尊。”
又耐心等了一段時間,除卻紛揚大作的冰雪,東閑仍舊沒有得到回應,她并不死心,第三次重複道:“越霄峰朝陽長老門下弟子慕婉思求拜仙尊。”
道完三遍,東閑便沒有再出聲,她在冰天雪地中俯首跪拜着,符咒能為她抵禦寒意,但不能消去落在她身上的冰霜,這些冰霜遇熱化水,她感覺這一身都濕哒哒的。
她耐心等待的過程并非什麼異象都沒有,峰頂上有仙鶴長唳一聲飛向天際,她便以為清微仙尊是在的,于是照着安泛泛的意思跪了一炷香。
然而一炷香過去了,東閑還是沒能見到清微仙尊,頂空中的仙鶴已經盤旋而飛了三個來回。
東閑慢悠悠地從冰天雪地中站起來,霜雪打濕了她半邊衣衫,她仿若未覺,連下意識撣衣裙的動作都沒有,目光望向遙不可及的峰頂。
師姐,你漏算了,不但要吃閉門羹,還得被捉弄。
東閑料到如此局面,但她來了不單單是想見見清微仙尊。
那些流言蜚語,她不相信沒有懷玉的手筆,若任由流言蜚語下去,要是成了哪天她被趕出玄清宗的把柄怎麼辦,她得讓這些流言蜚語“不攻而破”,而這最直接的方式,自然是讓清微仙尊親自出面。
東閑看不懂清微仙尊對自己到底是抱着什麼樣的态度,她可以确定清微仙尊對自己的關注與容忍,若真是不喜歡她,真的能夠看穿她這具虛假的皮囊下真正的面孔,清微仙尊不會容忍東閑留在玄清宗。
而這一點,足以讓東閑利用。
東閑一人定然對付不了懷玉,何況其身後還有魔修這個不确定因素,她唯有從清微仙尊那得到幫助。
清微仙尊或許不會幫她,但一定會關注她的一舉一動,而東閑要做的就是逼清微仙尊親自動手。
目前,先讓流言消失,不要給懷玉留下把柄。
清微仙尊不會出面見她,但解決流言并不需要清微仙尊親自出面。
東閑将身上的符咒撤去,頂着漫天風雪朝峰頂不疾不徐地前行,她踩出來的痕迹很快被冰雪覆蓋,便再看不出一點有人踏足的痕迹,而她也幾乎在固執的前行中化成一尊冰雪打造的塑像。
在頂空盤旋的仙鶴,見到雪峰上步履蹒跚的人倒了下去,徐徐落在東閑的附近,垂首整理一身的毛羽。
它一身毛玉整潔光亮,冰雪不曾落在它身上,本沒有整理的需求。
長白峰的雪落得急又大,東閑倒在這,幾個瞬息的功夫,就已經被大雪埋了大半邊身子,她堅持地睜開眼,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仙鶴,嘴唇想要蠕動出聲,但是因為冰寒奪去她所有的體溫,也封住她的身體,讓她沒辦法發出一聲求救。
東閑不勝大雪重負,終于閉上眼暈厥。
一息,兩息……
仙鶴停下整理的假動作,揮動着雙翼來到東閑身邊,嘗試用它的尖喙啄醒東閑,幾下不得任何反應,向着頂峰發出一聲鳴叫。
一聲鳴叫不行,它又喚了一聲,直到叫得峰頂上獨自對弈的清微仙尊恨恨地罵了聲“孽畜”。
這聲“孽畜”震得整座雪峰晃悠悠地顫抖着,但是并沒有帶來任何危險。
仙鶴矮下身子,竭力把凍成一塊的人給馱到背上去,想要送到藥谷去。
有弟子仰頭發現有仙鶴飛來,脫口而出道:“哎,那不是清微仙尊的仙鶴嗎?”
衆人紛紛被他話語中的“清微仙尊”所吸引,擡首看向那愈來愈近的仙鶴,整個玄清宗隻有清微仙尊養着一隻仙鶴,所以大家能輕易認出那是清微仙尊的仙鶴。
現下,清微仙尊的仙鶴正朝着他們飛來,背上似乎還馱着一個人。
弟子們都停下了事情,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仙鶴的溫度很溫暖,躺在它毛羽中的東閑貪婪地汲取它的溫度,整個身子逐漸活絡回來,她睜開眼時,恰好将下方弟子們的驚呼盡收耳中。
眼見距離逼近,就要被他們看見自己的面孔,她趕忙做正了身子,要在被那群弟子看見前,保證自己是端坐的模樣。
東閑道:“仙鶴師姐,我感覺好多了,就将我放在這吧。”
仙鶴依言落在地面,矮下身子,方便東閑下來。
東閑面色已經恢複紅潤,力氣也恢複大半,下來時她感覺到有些頭暈目眩,但被她強行忍住,故而在外人看來并沒有其他異常。
東閑盈盈一笑,朝向仙鶴拜道:“多謝仙尊。”
而仙鶴頭也不回朝向長白峰展翼飛翔。
有弟子驚呼道:“真的是清微仙尊的仙鶴?!”
清微仙尊的仙鶴竟然主動把“慕婉思”給馱回來了,這一認知引得衆弟子震驚不已,要知道清微仙尊向來冷淡,哪怕是掌門尋她,都得看她心情。
而這樣冷淡的人會主動讓出靈獸仙鶴送“慕婉思”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