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武周體内本來就有的東西嗎？

虞姝不知道。

她隻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并沒有摸到任何的凸起或異樣。

她嘗試一番後，無法确定自己現在的身體情況，便不再糾結，而是将芯片裝入制服内裡貼身的小兜裡面，仔細保存。

而後，擡眼望向滿目瘡痍。

曾經的戰友，現在跌倒在廢墟之上，屍身都算不上完整。

武周，是自己清醒以來認識的第一個人。

也是第一個投靠自己，對自己表示忠誠的人……雖然在武周眼裡，自己是星薛。可是對于自己來說，武周就是武周，她的那些忠誠行為、與虞姝并肩而戰的時候，就早已成為虞姝認定的同伴。

可現在，她的同伴死了。

死在人為制造出來的恐慌暴動之中。

這隻是一個夥伴而已。

虞姝蹲下身，抱起武周的屍體，小心翼翼地托着她腦袋，讓腦袋往虞姝懷裡垂，不至于懸挂在外面，因為重力而皮膚斷裂，落得像是李子一樣，屍身分離。

鉚釘靴踩在深紅土壤上，虞姝一步一步向前。

身後似乎又發生了爆炸。

熱浪将虞姝衣角吹飛，眼睛幾乎都睜不開。

她卻不願回頭。

她聽着爆炸聲越來越大，似乎爆炸離自己越來越近。

“嗚嗚嗚……”微弱的哭喊聲，在爆炸響起的縫隙裡面響起，将虞姝麻木視線吸引。她緩緩垂頭，發現在廢墟最低處，一個被石柱壓得死死的小姑娘，黑白分明的眼睛上沾滿了淚水，她臉蛋灰撲撲的、面容枯瘦，整個人害怕又恐懼。

虞姝停下腳步。

她低頭，看着遠處的女孩子。

女孩也注意到她的視線，她膽小開口，哭腔極重。

“你能幫幫我嗎？”她小聲說着，似乎已經在盡量壓抑害怕，隻是說話上氣不接下氣，“我……我媽媽被壓死了、我……，出不來。”

簌簌眼淚往下落，她小心翼翼地懇求，“前面在爆炸，我身上很痛。”

虞姝看着她，良久，點了點頭。

“好。”

她蹲下，将武周小心放在地上後，這才雙手用力搬離女孩身上的殘破建築。

不算重。

或許隻是因為這些建築，大多是受損狀态，看起來吓人了一點，但實際上，隻要找準方向，就能夠精準扶起。

虞姝用雙手，将埋在廢墟下的女孩子挖出來。

“謝謝你。”

女孩子懷裡還抱了一隻小兔子，那兔子眼睛黑漆漆的，在爆炸聲傳來的時候，虞姝從兔子眼睛裡面，看見自己身後爆炸的火光。

她問女孩：“你要和我走嗎？”

女孩擡起頭，嘴角抿起，沒有猶豫太多，便一手抱着兔子，一手舉起，抓住虞姝衣角。

虞姝見狀，“為什麼不牽我的手？”

女孩子小聲說：“你還要抱那個姐姐。”

那個姐姐，自然是指武周。

虞姝聞言，緩緩笑了笑。

“将她抱走又怎麼辦？我并不知道要把她送到哪裡去。”她說着，卻依舊蹲下來，動作極盡溫柔，将武周抱在懷裡。

“古地球講究落葉歸根，或許她想回到自己故鄉？”小女孩抱着小兔子，亦步亦趨，跟在虞姝身後。

虞姝抱着人，往前走。

“我不知道她家鄉在什麼地方。”

小女孩望着虞姝。

她黑白分明的眼眸，和她懷裡的兔子一模一樣。

隻見得那黑黢黢、髒兮兮的小孩子，一本正經道：“此處心安是吾鄉。”

虞姝聞言，略微怔愣。

“什麼意思？”

小女孩抿嘴，帶着幾分不好意思，笑：“就是，哪裡能夠讓這個姐姐安心、哪裡是這個姐姐想要待着的地方，那就是她的家鄉。”

虞姝腳步頓住。

她望着眼前小小的身影，視線變得深邃。

“你似乎并不為你的媽媽而悲傷？”

這個小姑娘剛剛還在說，她的媽媽被壓死了？

怎麼現在面上沒有一點的悲傷，反倒還能來安慰虞姝？

更何況，什麼此處心安是吾鄉？這是一個偏遠星球的小女孩，能夠說出來的話？

小女孩被虞姝看得有點緊張，她左手死死攥着懷裡的兔子，小心謹慎，“我媽媽會一直陪着我的。”

“什麼意思？”虞姝反問。

小女孩小心翼翼擡眼，“這隻兔子，是我媽媽送我的。”

她死死抱着兔子，似乎這樣，能夠給她一點安全感。

“媽媽死之前說了，她會一直住在這個兔子身上，一直陪着我。雖然她以後不能再說話，但我知道，她一直沒有離開。”

說到這裡，小姑娘的眼眶有點紅。

但是她卻沒有哭出來，雖然眼睛濕潤，她卻快速眨眼，将那點濕漉漉驅散。

她笑起來，像是廢墟上緩緩升起的火焰。

她說：“有這隻兔子在，媽媽就在。”

她像是一顆小小跳躍着的火焰，明亮美麗，卻又如此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