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佳慧！宋佳慧！”一中食堂門口傳來女孩子的聲音，興奮中帶着些讨好，甜膩膩的聲音讓人不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李紅梅，你怎麼總是咋咋呼呼的？”

“佳慧！這是你上次借我的手絹，我洗幹淨了，還給你！”

“不用了！你拿去用吧！”

“真的嗎？”

宋佳慧眼中不舍一閃而過：“這還有假？”

李紅梅笑得牙花子都出來了，小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平日裡普通印花手絹一塊錢一張，而這種條紋的純棉手絹尺寸比印花手絹大一圈，樣子好看不說，夏天使用更貼膚，也更柔軟，商場要賣兩塊錢，最近很是流行。她一直想買，不過女孩子用錢的地方太多，得緊着必須的買。

宋佳慧借手絹給她時才用過一次，四舍五入就是新的：“佳慧！你真好！”

宋佳慧仰頭端着飯盆，一路上享受着恭維向打飯窗口走去。李紅梅緊随其後，一邊排隊，一邊側頭小聲說：“姓周的那個今早在考場暈倒了。”

“什麼？”

“上午不是考數學嗎？都要交卷了她還趴在桌上睡覺，監考老師推了她一把，她就順牆摔地上了！”

“然後呢？”宋佳慧問。

“哎！阿姨，給我打一份米飯一份土豆炖白菜。佳慧，你要什麼？紅燒肉是吧？”

食堂阿姨利索的在兩個飯盒中扣了兩勺菜：“土豆炖白菜兩毛，紅燒肉七毛。你們是分開給還是一起給？”

“一起。”

“佳慧，這怎麼好意思呢？我剛說到哪兒了？哦對了，我後來打聽了一下說好像是貧血，這個倒是問題不大，不過聽說她頭摔地上了，嘭得一聲！哎呀，你這表情什麼意思？難不成你還同情她？”

“那……應該挺疼的吧？”

“和這種人生活在一起怪惡心的！上次我哥說她給老師告黑狀，害他回家被我媽狠勁一頓打。這種虧你應該也吃老多的吧？要我看你們又沒什麼血緣關系，你就是心眼太實，換成我～哼！看我不把她的皮扒下來。”

宋佳慧笑。

李紅梅飛速扒拉幾口飯菜，筷子慢慢挪了過去：“佳慧，學校廚師的手藝真是越來越棒了，你嘗嘗這土豆炖白菜燒的比我媽燒的好吃多了，你怎麼不吃啊？是不是紅燒肉太油了？我幫你試試？”嘴巴咬在油滋滋的肉皮上滿意的眯起眼睛，“你自己夾啊，别和我客氣。”

宋佳慧看着李紅梅盤中零星可見的白菜幫子暗暗吸了口氣，面上卻強裝大度：“我不太餓，你幫我吃吧。”隻是垂下的眼眸洩露了她真實的情緒，天知道她多讨厭這個愛占便宜的李紅梅，偏偏這家夥就像蜜蜂盯上了蜂蜜，每天在她身邊嗡嗡打轉。

要不是看在她親哥和周海燕同班，她才不要理這個煩人精。看了看盤中僅剩的一塊紅燒肉，宋佳慧沒有胃口再吃，刨了兩口白飯，悻悻放下筷子。

讨厭，這個禮拜零用錢都花冒了。她要想想别的辦法。

“周海燕！你都這麼大了，怎麼就是不知道讓人省心？”張芳芳提着個藍色布包撐在房門口氣喘籲籲的念叨，“這都到月中了，正是忙的時候，多少雙眼睛看着？三天兩頭因為你請假，别人嘴裡還不知道怎麼說呢！”

張芳芳指着周海燕纏着紗布的腦袋，語氣不怎麼好：“現在醫院也是搶錢，這幾塊白布二十幾塊就沒了。”

言下之意，是怪她不省心。

張芳芳甚至沒有關心一下周海燕頭上的傷，自顧自的走進房間。

一邊走一邊感慨自己命苦，攤上這麼個讨債鬼。

周海燕雙眼呆滞，聽到那熟悉的責難聲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環視四周，瞳孔正對上牆壁上短發大波浪的日本明星，清純的面龐上帶着别樣的甜美，白色的頭花勾勒出柔和的五官。山口百惠？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沒錯！這是她曾經的家！

巨大的虛幻感向她襲來，一切都顯得那麼不真實。

她打量一圈，如同記憶中陳舊的黃昏，房間是過去時興的原木裝修，小小的客廳小小的卧室。她和宋佳慧共用的卧室在靠近過道那一邊，打開窗戶就能看到高壯的銀杏樹。

房間裡大衣櫃上有一面鏡子，周海燕走過去看鏡子裡的人，稚氣的臉蛋，大大的眼睛，惶然又無助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