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看她!她搶我雞腿!”
宋青書連忙扒拉盤子:“沒關系沒關系,來來來……這還有一個翅膀。”瞄了一眼周海燕,這丫頭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槍炮一樣!不就是一點肉嗎?家裡又不是吃不起。
張芳芳想發火,想起周海燕之前那句委屈巴巴的‘你們都欺負我沒有爹’硬生生的忍住了:“吃你自己的,别從别人碗裡夾。”
宋佳慧不願意了,别人都說有後媽就有後爹,可她不是。她自打進入這個家就沒受過這種委屈:“憑什麼啊??”
對啊,憑什麼?
大家小時候都一個家屬院,可是周海燕一直都過得比她好,家裡洗衣機電視都是院子裡裡最早的,每次小朋友玩過家家,她總是演小公主。她爸還把她頂在頭上,真可笑都那麼大了還像個蠢貨……還好她爸死得早!
“就憑我姓周!你吃我的住我的!還指望我給你當丫鬟?做你的夢!”
“你你你……”
“我怎麼了?有本事大聲說。”
宋佳慧當然不敢說,她和爸爸的确住的是周家的房子。
宋青書莫名其妙被扣了頂吃軟飯的帽子,拿筷子的手直哆嗦。張芳芳反應過來準備抽周海燕,周海燕胸口一挺:“怎麼?你又要打我?”她咧開嘴嗚咽起來,好不可憐。
“算了,算了,她就是個孩子。”真煩,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飯了?哪怕不樂意宋青書也隻能出來打圓場。
“都幾歲了還孩子?”
“這麼大的人了,說出來的話一點不過腦子!”
“好了好了!”
“她這樣指着人罵!可見心裡多恨我們!”
“怎麼會呢!”
直到一頓飯吃完,張芳芳才勉強閉了嘴,将剩餘的一丁點菜刨在一個盤子裡,又将碗筷攏了放進廚房水槽。
周海燕見宋佳慧下桌直接回房做作業,自己也把飯碗扔了跟進房中。張芳芳氣得沒辦法,隻得放下打了一半的毛衣,鑽進廚房洗碗。
以往這些細碎的家務事都是周海燕的,上到通煙囪裝燈泡,下到買菜做飯洗碗。但她現在不願意做了,這些活就統統落在了張芳芳身上。
九零年筒子樓用的是煤氣罐,飲用水需要去水房打,張芳芳從管子裡接了自來水,用炒菜鍋一邊燒水一邊擰開了紅玫瑰洗潔精。
一邊刷碗一邊氣得要死,那邊周海燕被宋佳慧霸占了書桌,她也不急收拾了書包跑廚房拿了幾個蘋果,踹進兜裡就往外走。
“你作死啊?幹什麼去?”
周海燕隻當沒聽見扭頭就出了門。
“回來記得去把煤氣換了。”
換!她給他們換個大頭鬼!
去奶奶家隻需穿過兩條馬路,前世周海燕被夾在爺爺奶奶和張芳芳之間左右為難。爺爺奶奶叫她去家裡吃飯她從不敢去,一來上學沒時間回家又有做不完的家務,第二條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每次從爺爺奶奶家回來張芳芳就摔盆子砸碗鬧得不可開交。
張芳芳這個人向來認死理,她認為周海燕是她女兒,什麼事情就必須要和她站在同一個陣營中。
爺爺和奶奶前後養育了三個孩子,老大早夭,姑姑一家早早出國,贍養老人的擔子本該由周父扛,但周父得病走的比老兩口還要早。
張芳芳最早往婆家跑得殷勤,頂替了亡夫的工作後立馬變了臉,嚷嚷着錢都填補給大姑子了,她才不接手兩個吃白飯的老不死。
周爺爺被氣得住了院,沒挨過半年就去了。周奶奶靠着女兒和孫女的接濟兩年後也走了。
周奶奶死的時候周海燕甚至都不在她身邊,還是被奶奶單位的人通知,她才急急忙忙從外地趕回去,等她到了人也火化了,所以奶奶生前遭遇了什麼,是因為疾病還是别的什麼原因死亡,她統統不知道。
在奶奶去世前她剛通過B市一家私企的面試,她其實根本不想去B市,她就想着哪怕當個清潔工,當個服務員都要把奶奶接在身邊照顧,可是奶奶說:“你還年輕,不要被我這個老婆子困住。”
“你要離你媽遠點,要找個大單位上班,有時間要繼續充實自己,這樣你才能走下去。”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周海燕都走不出來,她一直以為等自己有能力了,就能把奶奶帶在身邊奉養,子欲養而親不在,現實就是這麼狠狠地打了她一耳光。
這一世,周海燕打定主意不管怎麼樣,她都要第一時間回到奶奶身邊。
她現在就要去看奶奶!
紡織廠的院子裡一群老太太坐在昏暗的燈光下,一邊擇馬齒苋一邊聊一些家長裡短。家屬院中外人少,忽然一個小姑娘跑過來,所有人的目光就不自覺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