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車辇慢悠悠停了下來。奇怪的是,雖然除了那些鬼手什麼也沒有,路遠寒卻能感受到有目光正掃視着在場的每一個人。
路遠寒觀察着眼前沒有封頂的車辇,座駕通體由黃金制成,鬼手擡起的撐杆上雕刻着精細的紋路,隻是上面的圖案狂亂而詭異,在雍容華貴之下又有一種陰冷的濕氣。兩側都有不少鬼手恭敬地擡着車,中間的座位卻微微凹陷下去,仿佛被重物壓着一樣,讓他瞬間想象到一座臃腫發胖的佛陀。
面對未知的情況,幾人都沒有輕舉妄動,隻是屏住呼吸,試着悄悄往後退去。
不知道是誰踩到了蟲卵,卵殼黏膩破碎的聲音從地上響起,那些鬼手像是得到了什麼命令,随着車辇轟然落地,朝着歐文飛撲而去,迅速攥住了他的肩膀和四肢。
被抓到的地方浮現出烏黑的指痕,随後鬼手們将人擡起,歐文立刻開了槍,然而子彈對這些幽靈般的存在不起作用,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緩緩浮到了空中。
他的手臂和雙腿被無數隻鬼手纏着,朝着不同的方向用力拖拽而去,在衆人驚悚的注視下,歐文像一片紙頁被慢慢伸展攤平,随即被撕得四分五裂,從斷口處噴湧出的鮮血下了一場驟雨,隻剩那連着腦袋的軀幹落在了地上。
而他血淋淋的右腿則被鬼手獻到了車辇前,隻見撕裂的肢體就像被人拿着一樣飄到了座駕上,随即傳來一陣劇烈的咀嚼聲,緊接着是左腿、兩臂……歐文絕望地見證着自己的四肢被吃掉,甚至還能看到那張嘴撕扯食物而在皮膚上留下的咬痕。
極端的痛苦讓他說不出、喊不得,活生生成了一座血泊中的雕塑。
隻是那怪物的胃似乎還沒有被填飽,蒼白勁瘦的鬼手再次襲來,拖走了還在嚷嚷着的獨眼男人。他和歐文落得一樣慘烈的下場,如同兩尊肉制器皿安靜地插在深紅的地面上。
隻是探了兩層墓道,就已經死傷過半,這座地下墓穴的危險程度遠超過了所有人的想象。
就在這時,巫醫高舉雙手,嘴裡含混不清地念叨着什麼咒語,黑袍下彎曲的脊背也隆得越來越高,像是長了無數肉瘤,然而那些東西破裂時卻發出了令人心悸的慘叫聲,緊接着一道憑空出現的黑洞将車辇籠罩在下方,陰鸷的鬼手和佛陀都被吸了進去,那兩具還在微微作顫的人彘也朝着縫隙飛去,一瞬間像是進了絞肉機,被引力撕扯成漫天的血花肉糜。
巫醫召喚出那黑洞就跑了,顯然也知道在場的人無一能夠幸免。
路遠寒見勢不對,早就抱住旁邊的石柱,緊貼着石壁躲在了柱身背後,借此來抗衡黑洞的吸引力。機械改裝人被掀起到一半,緊急用彈簧索套住那艘船上的桅杆,在狂風呼嘯下搖搖欲飛,而那桅杆隐約有些支撐不住,随時都有斷開的風險。
這人到底是什麼來路?路遠寒揣測着。
經過一路的觀察,他發現巫醫身上的疑點最多:對墓葬中的财物不感興趣,也不會參與到其他人的糾紛中,身上帶着神秘的氣息……直到巫醫召喚出極其危險的黑洞,路遠寒才确認他另有目的。
盡管巫醫的身影已經縮小成了一個遊動的光點,路遠寒還是迅速捕捉到了他的位置。他回頭看了一眼機械改裝人,判斷出對方馬上就要死了,便從背後伸出無數條觸手,勾纏着一旁的石柱縱身躍了過去。
重複幾次之後,路遠寒便追上了巫醫。對方沒有回頭,似乎将他當成了墓穴内的邪祟,飛快地朝着下一層的洞口奔跑,二話不說就跳了進去。
路遠寒收起觸手,也跟着下了墓道。隻不過這縱身一躍,竟然跌進了冰冷的海水中,潮水湧進他的鼻腔口齒,讓路遠寒連着嗆了幾口水,劇烈地咳嗽起來。這感覺格外熟悉,就像他從黑珍珠号跳海的那一次。
一個念頭在他心中浮現:難道這墓穴并非完全封死,而是和地海連通的?
路遠寒朝着旁邊遊去,水位很快變得淺了很多,他走上濕漉漉的沙地,打量着周圍的環境。剛才跳進來時他的探照燈離身了,此刻正漂浮在水上,照亮了附近的區域。
路遠寒看到不遠處有座開了蓋的棺材,棺身一半陷落在沙灘上,另一半則浸沒在海水中。而那棺中是一具保存完整的骷髅,漆黑的骷髅頭看起來極為不詳,屍首的雙臂抱着一個紫檀木盒子,上面還有着層層禁紋,仿佛在封印着底下那詭異的存在。
那是什麼?他不由得向前靠近了些。
随着路遠寒一步步走近,棺身上雕刻着的神秘文字也浮現在他眼前,看起來神聖而高貴,每一句都像是神主的誡言,與之前遇到的所有墓葬棺材都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