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此處才是真正的墓室,路遠寒想。
沒等他看清棺身上的内容,就有人從旁邊蹿了過來。巫醫那浮囊可怖的臉龐在路遠寒面前閃過,他的眼睛竟然一片煞白,完全沒有瞳孔,漲起的血管一下又一下鼓突着,像是蠕動的爬蟲。
路遠寒沒有和他争搶,看着巫醫整個人靠在棺材上,顫顫巍巍地伸手打開了檀盒。
盒中托着的竟然是一條舌頭,那條舌頭已經沉睡了數百或者上千年,現在還鮮紅欲滴,舌尖淌下濕漉漉的涎水,仿佛剛從某人的口腔裡摘下來一樣。
那盒子一經打開,就像是解除了封印,隻見那條舌頭顫動幾下,被灌水泡脹了似的變得越來越長,看上去就如同一條蜿蜒的蟒蛇,濕冷地纏住了巫醫的脖子,他越掙紮陷得就越深,直到在他脖頸肉裡勒出上吊一般的絞痕。
“嗬嗬……”
巫醫被掐緊的喉嚨裡擠出一聲嘶啞又詭異的鳴叫聲。
他臉上浮現出一片将要窒息的青紫色,而那舌頭像是從巫醫頸動脈上汲取着血液,在燈光下顯得格外鮮豔。路遠寒見情況不妙,已經做好了遠離此地的準備,但那裝舌頭的盒子讓他相當在意,要是它能容納邪祟異物,按理來說也能容納教會裡的那根臍帶。
路遠寒目光一閃,悄無聲息地靠近棺材,從地上揣起盒子就跑,而背後的舌頭似乎并沒有追來的意思,仍然厮纏着巫醫不肯松開。
路遠寒朝着遠離海水的方向奔跑,片刻後看到了一扇仿佛從上古世紀遺留下來的門,在門後似乎有間密室。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這扇門,路遠寒就感覺它在冥冥之中呼喚着自己,隐隐從門縫中滲出黑色的霧氣。
難道這就是羅德裡厄口中所說的門?
路遠寒停了下來,要知道羅德裡厄家族的人都是詛咒纏身,在臨死前才看到的幻覺,他們所說的門也更可能是一種邪詭的存在。
他思考片刻,态度謹慎地從掌心伸出一條黏滑觸手,搭在了門環上,随着那扇無名之門緩緩被推開,門後的密室也出現在了路遠寒面前。密室内空間狹小,不過一間卧室的大小,看到地面上由鮮血鑄就的圖騰,他瞬間如遭雷劈,僵在了原地,連頭皮都因震驚而隐隐發麻。
那本書真的離開自己了嗎?路遠寒一陣毛骨悚然,為什麼通靈書裡的法陣會出現在這裡,出現在數個世紀以前的墓葬中……
黑死病、祭祀之神、斷代的墓室,這一切都沖擊着他的認知,路遠寒扶住牆壁,感覺到身體險些又要在刺激之下崩潰解體,好在他及時控制住了沸騰的觸須,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他的視線越過法陣,打量起密室裡放着的十字架。那巨大的十字架上釘着某種生物幹癟的表皮,在木樁上隐約能看到黑色的痕迹。
傳聞十字架是古羅馬帝國一種處置叛徒的刑具,用于讓犯人慢慢死亡,不知道那體型龐大的生物因為什麼被綁在這裡,又遭受了多久的折磨才死去。
就在路遠寒思考之際,巫醫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他竟然還沒有死,一雙煞白的眼睛已經被鮮血覆蓋,看到那法陣就跪了下去,像是癫狂了似的仰天大笑着。那古怪的笑聲到了他喉嚨處就變成一陣模糊的嚎叫,巫醫整個人癱倒在法陣中央,黑袍下的身軀融化成一地血水:“偉大的、偉大的森之黑山羊啊……”
“祢是萬物之母,孕育千萬子孫!”
“懇請您賜予代理者行走世間的權限,揭曉生命的宏偉……”
在他越來越凄厲的慘叫聲中,一團裹挾着無數血肉觸手的霧氣籠罩了這座法陣,從那濃霧後走出一隻體型龐大的畸變物。
祂的前肢粗壯如蹄,像是鬈曲錯亂的樹身,軀幹的輪廓酷似樹冠,從那團塊上延伸出無數黑色的鞭狀觸手,盤旋在狹小的密室,就像是一灘滴着黏液的黑雲。祂軀幹上裂開的大嘴一張,将信徒獻上的血肉叼進去嚼得汁水迸濺,巫醫那顆死不瞑目的腦袋砸在地上,被祂一腳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