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月後。
吟風竹地拂進風鈴清音,白衣女子聞聲擡了首,淡淡對身側的綠衣少女道:“阿紫和小藍回了。”
不多時,藍衣紫衣的兩人遠遠望見林中靜坐于木輪椅中的白影,欣喜地朝着兩人所在飛身而來。
“師父!”紫衣的丫頭未及落地便大聲郁悶道:“師父!我和師姐剛破九曲陣險些陷入陣中出不來了,怎麼才不過兩個月師父又重布了陣法,害徒兒吓了一大跳以為谷内出什麼事了呢……”
藍衣少女落地,款步行至女子身側,輕聲道:“我望見千木林中有些許獸印,大得有些吓人,可是四周群山上下來什麼猛獸了?”
女子靜靜聽着,隻是搖了搖頭,而後甯然問道:“此一行,可還順利?”
紫衣丫頭立時接話道:“師父沒說錯,那葉征沒啥大事,我們進宮見過他之後就想馬上回來了,但是沒出洛陽城就聽了樁了不得的事!”
白衣女子微微垂了首,眉間憫然,緩緩道:“……可是南榮一氏被滅門之事?”
紫衣丫頭一驚:“師父您已經知道了?果然都在師父的預料之中了麼……不過師父,您那預言真是準的吓人哪,好好的一個南榮家就這樣沒了,京中多少公子小姐都很惋惜哪……不過我在那餘老茶館裡還聽了兩個人竟敢對師父您出言不遜,我就……”
藍衣少女掩嘴接腔:“她就調戲了人家一下。”
紫衣丫頭立時跳腳:“什麼調戲嘛,我不過是戲弄了他下下,誰讓他竟然敢诋毀師父,他們淩王府沒一個好東西,我才不稀罕去調戲呢!”
藍衣少女聞言無奈道:“你分明調戲了人家,親都親上了,還不認賬,反倒嫌棄上人家來了……”
“我我我……”
紫衣丫頭還想辯駁,卻被綠衣少女肅聲打斷了:“你們代師父入宮,便該不惹是非,尤其皇宮王府之人不要去招惹,以免給師父惹來麻煩。”
藍衣少女聞言不覺颔首道:“師姐說的是,師父身為清雲宗主,以後若生大事難免要入宮行事,我等不應招搖才是。”
紫衣丫頭偷眼瞧自家大師姐肅然面孔,小步挪來輕拉其衣袖道:“好了嘛,阿紫下回一定不去招惹了,大師姐沒生氣吧?”
綠衣少女肅面不語,任她拉扯衣服也不應聲。
“大師姐……别不理阿紫嘛……阿紫一路上最想的人就是你了……”
“咳——”
一聲重咳忽地從不遠處的院落傳出,紫衣丫頭目中一凜,幾乎是本能的,寒光一閃兩把貼臂彎刀眨眼間已持在手中,她警戒地恃于三人死角處,冷聲喝道:“誰!”
白衣女子立時道:“無事,是我于谷中救下的人。”
紫衣丫頭聞言怔了一下。
綠衣少女看着便諷道:“難得你警戒如此之高,隻是武功不勤習,刀法又怎可能上得去,如此憑你又怎麼護得了師父!”
紫衣丫頭瞬時回神,而後腕輕翻寒光一晃雙刀便不見了蹤影,垂首之際目光一閃而過的望向白衣女子,見得她臉微沉,立時低下了頭,而後再擡頭便又是嘻嘻笑着黏到綠衣少女身側,一面認錯一面佯裝反省。
白衣女子聽罷,未說什麼,眸中虛無空洞又似通透清明,于周遭人事悉明于心,卻從不點破。
藍衣少女未注意這些,隻是心下好奇,便就問道:“師父救的是何人?怎麼聽來竟傷得如此之重?”
白衣女子擡首道:“南榮氏遺子。”
一愣一驚,藍、紫衣的丫頭同時驚異道:
“什麼?!”
“怎會?!”
紫衣丫頭馬上挨過來:“就是那美人世家的??”
“當真是此下被滅門的連城南榮家遺子?”藍衣少女也不由驚聲問道。
白衣女子隻是淡淡點頭。
綠衣少女道:“他醒來已有數日,隻是未開口說過一句話,但額心有南榮家血櫻額紋,應不會有錯。”
紫衣丫頭興奮地一把扯住自家大師姐:“大師姐大師姐!他生得可如傳聞中的那般美?”
綠衣少女聞言怔了一下,而後猶豫一瞬,極認真道:“……确實……絕世之容。”
“那……那!跟二師姐比呢??”
綠衣少女微蹙眉,不冷不熱道:“……勝過。”
“啊啊!阿紫要去看!阿紫要去看美人!!”她說完竟就眨眼沒了蹤影,已然循聲奔了去。
“喂!”綠衣少女在後喚了一聲,似乎想提醒她什麼,隻是未待說完那丫頭早已沒了影。
不多時……
“啊啊……好大的狼!不要咬我!不要咬我啊!!”
藍衣少女一面微驚一面看她抱頭鼠竄地又竄了回來,不由地噗哧一笑:“師父?什麼狼這般聰明,竟能過得了吟風竹地四周的泊雨丈……”
要知丈中九曲陣七竅玲珑,絕非常人能誤打誤撞破去的。
一側綠衣少女代其答:“師父說那應是南榮家之物。”綠衣少女頓一瞬,再道:“它現下已化作一般成狼大小,我先前初見時是足有兩人那般高的,可見其身上應有什麼玄奇之處。”
這般離奇……
藍衣少女聽得怔愣驚異,不由呐呐道:“兩人之高……倘若真是如此威猛……怎的未能護好這南榮家……”
綠衣少女聞言也皺了皺眉。
白衣女子轉椅慢慢去到竹地深處的院落,墨發輕垂,白衣淡漠,她靜靜道:“一者天意難違,一者人心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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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舊一身血衣的單薄少年極靜地坐在藥廬内的木榻之上。
林中有風拂來,斑駁的樹影從天窗映下随着林風不時搖曳晃動,照在他蒼白、平靜至死寂的面上,恍惚,離塵。
他靜靜地坐着,不倚不靠,目光透過廬内木窗直直而沒有焦距地凝在院外萬千青竹之中飄零的殘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