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荔感覺到自己懷中的溫度在逐漸消失。
鄭琪也死了。
殷荔在記憶裡努力回想,也不記得自己認識鄭琪,不管是學校還是礦區,她與她都沒有交集。
剩下的人都沉默地站在原地,連竊竊私語都消失了,大部分人都茫然地看了過來。
情況實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明明隻是一場普通的軍訓,才短短半天。
就有一人離開入伍,一人去世,一人自殺。
李慎青将現場情況拍照留存,然後再次傳回了中央軍校研究所,片刻之後,政府就安排仿真人來處理現場。
鄭琪的屍體被帶走了。
剩下的人包括殷荔和李慎青并沒有被放行,而是被就近隔離。
沒幾個人有異議,事情很快敲定。
這條野外公路上有一批年代已久的房子,是四十年前礦區的療養院,如今接近于被廢棄,但還有一個小賣部開着門。
第九星球用的是大城市聚居模式,幾乎所有的人都集中在城市裡,城區吸納了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人,而鄉鎮這個單位已經不存在,城市外隻有四通八達的公路和路邊的補給站。
第九礦區職工療養院之所以沒有被拆遷,是因為拆了也不會有其他建築重建。
而中央政府秉持着人力資源利用極緻的原則,不可能動用任何一個有效勞動力放在這個無關緊要的地方。
療養院西北角有一家餐廳,殷荔一行人來時已經是傍晚,門口的彩牌接觸不良,一半亮起,一半不亮,被扯開保護層的電線随意擺在地上。
療養院外面的牌子寫着“第九礦區職工療養院”,這個餐廳也就叫“第九礦區療養院職工餐廳。”
殷荔被分到2号樓306房間,房間不大,但還是她買的房子的兩倍大,裡面一張一米五鐵床,一個桌子,一個衣櫃,進門右手邊是一個衛生間。
往前走是一個陽台,陽台上有幾株快要枯死的綠植,花盆裡的土已經幹硬結塊。
站在陽台,殷荔甚至能看到遠處雙子塔模糊的影子,尖頂在黃昏下熠熠發光。
原來它那麼高啊,離那麼遠也能看見,殷荔感慨。
殷荔轉頭躺在了床上,她雙手交疊放在枕後,天漸漸暗了下來,她側頭開燈,卻瞥到一張被撕下來的紙。
紙張泛白,看來已經有些年頭了。
殷荔坐起來看了一眼,發現上面隻是一個第九礦區工會發福利的清單。
“3.7日工會發了一瓶中效營養劑,外加一塊毛毯。”
“4.8日工會為每個人配了一副眼鏡,還有一雙羊絨手套。”
“4.16日××節,工會沒有發任何福利。”
“6.8日收到工會打來的1000第九星币。”
總共也沒幾行,殷荔掃了一眼就讀完了,自從她來到這裡,就沒收到過第九礦區工會的任何福利。
但現在不是談錢的時候。
殷荔再次想到張子璇和鄭琪,這一切都在她意料之外,仿佛有一個謎團盤旋在她的頭頂。
她勸自己不要好奇,但這就跟罩在她頭上的烏雲一樣,她隻要擡頭,就能意識到自己處在陰影下。
感染究竟隻有母體,還是子體和寄生體都能傳染?
鄭琪最後的話是什麼意思?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她身上明明也有胎芽,為什麼不像張子璇那樣模樣變得可憎?
又或者是隻是沒到時間?
中央政府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還有李慎青,他一個軍隊的人也被牽扯了進來。
殷荔此時腦電波異常活躍,她的大腦在飛速思考,直到門口傳來一聲敲門聲。
殷荔跳下床,打開門,發現是一個仿真人,他遞給她一瓶營養劑。
殷荔接過關門,她将營養劑放在床頭,此時她的身份卡滴了一聲,是中央政府發來的信息。
“各位第九礦區的工作人員注意,此次隔離出于對大家的安全考慮,隔離期為十天,在這期間請大家不要離開療養院。”
“我們将提供三餐,并且對各位進行實時監控,擅自離開者後果自負。”
緊接着開始播報療養院人數。
“目前第九礦區療養院南區在院人數為63/63,無任何異常。”
又是蹤迹追蹤,殷荔搖頭,中央政府估計又在他們的懸浮屏裡安裝了監控。
在第九星球,普通人根本沒有隐私可言。
而且才63人,療養院一共五個院區,其他人應該是被安排到了另外的院區。
殷荔剛才在陽台上數了一下,一共有七棟樓,每棟樓有六層,平均下來,一個樓層住一到兩個人。
殷荔出去溜了一圈,發現自己這一層隻有她一個人住。
正好清淨。
她打開營養劑,一擰開,一股孜然味撲鼻而來,她定睛一看,居然是孜然牛排味的營養劑。
她不喜歡,她讨厭孜然味。
殷荔放下了營養劑,準備去小賣部買點吃的,但她走到陽台往外看,卻發現不僅是小賣部,職工食堂也關門了。
算了,每天再說。
殷荔關掉燈,蓋好被子就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