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呢。”刀疤臉勃然大怒,“還不去攔住她!”
喪屍怎麼可能說話,喪屍怎麼可能和普通人站在一起,這頂多是個殘疾的人類罷了。
“我不去!”麻子喊道,“反正我不去!”
氣氛一時陷入了僵持,簡霂望着韓露,微微蹙眉,看不出她的情緒。
李染正躲在其他人身後瑟縮着,生怕會被韓露注意到,不敢繼續看下去。萬萬沒想到,站在身前的丈夫竟然慢慢握住她的手,兩眼死死盯着韓露,溫度順着掌心的皮膚傳遞,他說出的話卻讓她如墜冰窟。“李染,是你讓她們留在這裡的。”話到這裡,他打了個磕巴,“你去解釋解釋,說不定她們會放過我們。”
她張張嘴,想說明明是他們讓她這麼幹的,也想說明明是其他人惹怒了這個女孩。另一方面,李染又清楚地知道,這不會得到任何回應,丈夫怎麼會有錯呢,妻子的責任就是聽從丈夫的要求。她無聲地點點頭,扶着腰,走到王從之前面。
一片沉寂,唯有人發抖與稻田翻滾的聲音,韓露就這樣與李染對視了,那雙無機質的紅色眼珠靜靜望向李染,難以言喻的恐懼瞬間席卷了李染的心髒。
這種感覺,就好像被視作某種弱小無力的動物,人看螞蟻,大概就是這樣的心态。她緊緊抓着自己的衣袖,低聲開口:“這位小姐,求您放過她們吧。這都是因為我,是我出來攔了你們。”
這個女人脆弱的身軀搖搖欲墜,看向韓露的眼神裡有愧疚、有驚惶,也有濃郁的不安。一個未來的母親、一個女人、一個他們的工具。不知為何,韓露忍不住松了力。
或許是因為,韓露想起來韓伊。
她不想過來的,韓露清晰地意識到這個問題,本來也不該這個女人出面說話,但她仍然被迫站了出來,承擔不屬于自己的責任。麻子哆哆嗦嗦地站起身,猛地拍了拍李染的背,附和道:“對,都是她的錯,要不是這個女人你們也不會留下來了。你殺了她吧,我們是無辜的。”
“你說什麼!?”女人的丈夫吼道。
“我又沒說錯。”麻子理直氣壯起來,“反正你早就煩她了不是,覺得她難看!”
韓露幾乎要被氣笑了,她松開那個半跪着的快要失禁的男人,直直地望向李染,語調柔和:“你需要幫助嗎,小姐?”
許久以來,李染第一次被人這樣詢問,你需要幫助嗎,她當然是需要的,在這個地方,這群男人身邊,哪怕是自己的丈夫都靠不住。她一直是孤獨的,腹中的孩子給予了她星星點點的溫情,當它輕輕在子宮裡翻身時,她能感知到。生命的延續,生命的繼續,生命如此神奇,當它降臨時,李染就愛上了它。
正是這份孤獨,讓韓露想起了韓伊。韓露是單親家庭的孩子,她無從得知自己出生前韓伊的生活,所以隻能自己想象,她猜韓伊也是獨自懷孕,除了外公外婆以及碎嘴的親戚外無人在意。她把韓伊生了下來,将她撫養長大,直到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她找不到韓伊了,眼前的女人卻是能挽救的。
李染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輕輕搖搖頭:“不……我不需要幫助,現在這樣,就很好。”
她身後的丈夫輕輕松了口氣。
韓露目光灼灼,李染有資格進行自己的選擇,同人不同命,可她也想給李染提供一條新的道路。不止為李染,也為韓伊。她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塵,臉龐上的扭曲泛紅逐漸複原,韓露重新站到簡霂身邊,拽拽簡霂的衣角:“簡姐姐,我想留下來。”
“你想幫她?”簡霂摸摸韓露的頭,露出一個無奈的微笑,“你太善良了。”
她暫時不想毀掉韓露這份近乎于純粹的善良,即使這可能并不适用于當下的社會。韓露或許需要更清醒的認識,但是,沒必要是現在,也沒必要是她直接告訴她、指點她,韓露可以自己去看、自己去想,是随波逐流亦或者保持自己,那是韓露自己的事。
“好。”簡霂說。
緊接着,她看向對面的人,視線在李染身上停留了好幾分鐘,才移開。
“我們沒有惡意。”簡霂說,“不過我們已經走了很久了,既然碰到你們,不如讓我們在你們那裡休息一晚,之後就好聚好散?”
簡霂說的話聽上去有一些愚蠢,刀疤臉的臉上不自覺地浮現出某種特别……的輕蔑,果然,擁有異能又怎樣,沒腦子就是沒腦子,跟屋子裡關的那個廢物儲備糧一模一樣。
“當然。”他的笑容濃郁了幾分,也真誠了幾分,進了他的地界,這兩人還不是他想怎樣就怎樣,“你們想來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