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露完全沒料到王從之來這麼一下,她不喜王從之,可潛意識裡,同樣不覺得普通人會有故意殺人的覺悟,這一下猝不及防,整個人從台階上跌了下去,不痛,重重砸在螞蟻堆上,有好幾隻螞蟻被彈飛了出去,它們掙紮着從韓露身下蠕動出來。
王從之怔怔地望着她,牙齒咯吱咯吱作響,面色更是因為恐懼而扭曲。
麻子說的沒錯,這女人不是人!
“怪物,離我遠點!”王從之踉跄着往後退,大吼道,險些跌倒在地。
蟻類全沖着村落中央屬于刀疤臉的屋子裡去,隻有小部分聚在這個地方,螞蟻簌簌地從衣擺落下,啪嗒啪嗒落到地上,翻了個身迅速爬走了,不願意在韓露身邊多待一時半刻。韓露歪歪頭,微微笑了,李染突然驚覺,此時此刻她不像那個屢次提出要幫忙的女孩,而是仿佛……另一種存在。
她臉上挂着的笑容無比規整,勾起的弧度仿佛沒有發生任何變化,雙眼無光,如同兩顆玻璃球,隻是空洞地盯着王從之。被這樣看着,就好像自己不再是人、不再是萬物之靈,而是某種軟弱無力的動物。
沒有人會注意最普通的螞蟻,它們的數量太多,也太小,不忍踩螞蟻的人十萬裡挑一。現在的王從之悚然察覺到,韓露看着他,目光就跟看一隻小小的螞蟻差不多。
左腳踏上台階,她身上螞蟻落到台階上,在光線中扭曲地彈動自己的腳,良久,緩緩冒起白煙,石頭砌好的階梯竟然被硬生生腐蝕出一個小小的洞。
“你是要殺了我嗎。”語調怪異,全然不是人類能發出的,伴随着這聲音,王從之的腿肚子在打哆嗦,這是一種玄妙的直覺,你知道你逃不掉,你的意識告訴你快跑,它瘋狂地叫嚷着讓你邁開雙腿狂奔,隻要遠離這個女人就行,可你隻能呆呆地站着,看着對方一點點接近你。
韓露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更不知道自己的外在表現有多麼怪異,她隻是本能地感受到了濃烈的憤怒,如火山爆發、海嘯襲來勢不可擋。
怎麼了,她什麼都沒幹,韓伊不在,這些人還跑來搶劫,對着簡姐姐嘴上花花,李染不接受她的幫助,她沒辦法,王從之報着害死她的心思把她推進螞蟻堆裡,是,并不緻命,可是真的惡心,密密麻麻的拳頭大的螞蟻爬在身上的感覺多難受他知道嗎!?
終于,她站到了王從之的面前。
“一報還一報。你知道吧。”
“染染……”王從之的聲音發着抖,“快救我!”
他的眼淚下來了,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那副狼狽的樣子驚醒了站在門内的李染。
“等下——!!!”李染愣了回神,費力地跑了幾步,伸手想要阻止韓露殺死王從之。韓露剛把王從之舉起來,半天沒有動手,這讓王從之誤以為自己看到了希望,他說的話更大聲了。
“是我對不起你,染染,但我不是故意的。”他泣道,“我也沒辦法啊,我們的命都在刀疤臉那家夥手裡,我也是迫不得已,你原諒我吧,你救救我吧,李染,求求你了,看在我們夫妻一場的份上,救救我。”
眼見着李染的表情越來越動容,王從之加大了力度:“我保證以後一定對你和寶寶好,寶寶不能沒有爸爸,這個家不能沒有男人啊!”
韓露微微偏頭,看向李染,語調不帶任何感情:“你相信他的話?”
李染無力地癱倒下去:“他畢竟是我的丈夫。他沒有壞心眼的,隻是有時候沖動了點,脾氣壞了點,但他真的是個好人。”
不知道這句話有沒有說服她自己,但肯定沒有說服韓露。
不知為何,濃重的厭倦席卷了韓露的意識,“你原諒他,是你的事。”她說,“我要殺他,是我的事。”
就像她要幫李染,是她的事,李染是否接受,是李染的事。現在來看,好像不怎麼值得,反正不過區區一條人命,之前怎麼沒想到呢,韓露為之前的自己的躊躇猶豫困惑地眨眨眼,将王從之按在牆上。王從之眼睜睜地看着她擡起另一隻手,驚呼還沒有發出,利爪張開,尖銳的指甲比道具還要鋒利。
“不要!”
伴随着一聲痛呼,血肉被刺穿,韓露毫不遲疑地将手捅進王從之的胸口,一股濃烈的尿騷味從他的身下傳出來,王從之不可置信地低下頭,看看自己胸口被豁出的大洞,又看看韓露。他的身體軟趴趴地掉到地上,血腥味激發了螞蟻群的騷亂,遠處的天空,不知何時飛來了同樣有拳頭大的昆蟲,它背後長着薄薄的翅翼,半透明的,是農村很常見的另一種螞蟻。
韓露甩了甩手,血液順着掌心流淌,落到地上,不是她自己的血,黏糊糊的,很煩人。她把王從之扔進了螞蟻群,螞蟻們都停了下來,貌似驚歎于這意外之喜,大大小小的螞蟻在他的傷口處進進出出,扒開眼皮,咬住眼球,王從之沒完全斷氣,他掙紮着,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
一報還一報。韓露并不是個記仇的人,相反,她脾氣一向很好,屬于吃點小虧也并不介意的類型。李染癱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自己丈夫的慘死,如果不是喪屍病毒,在這個村落裡,他姑且也算是負責任的,頂多就是偶爾外出打打牌,打打麻将,有時候吵架的時候對她動了粗也會很快道歉,他們可以組成一個溫馨的小家。雖然總是懷疑她出軌啊什麼的,可這是因為他的媽媽偷偷跑了,沒有安全感而已……
李染完完全全地沉浸在昔日的回憶裡,沒察覺到韓露慢慢走到她身邊,微微蹲下,對她伸出手:“現在你要不要跟我走?”
“不知道韓小姐怎麼樣了。”陸楠竹用手托着臉,惆怅地望着門外慘烈的場景,血腥味消失得無影無蹤,“您一點都不着急,簡小姐?”
“你惹出來的事。”簡霂淡淡道,懷疑的目光逡巡在陸楠竹與蟻群之間,“你真的是無意為之?想捉弄一下,結果不小心引來這些東西?”
“當然當然。”陸楠竹攤開手,微笑,“我隻是調包成了蜂蜜,讓迷藥不起效果,你們發現頂多也就打他一頓,我自己還在這兒呢,怎麼可能幹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傻事呢,對不對。”
我覺得你幹得出來,簡霂看了一眼陸楠竹,半響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