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嶼的同桌叫張磊,他對蔣翊說道:“你過來逞什麼英雄,人家是轉校生,根本就不會被記分的。你要是不穿,被扣分的就是你了。”大家好像和蔣翊的關系都不錯,所以能夠這樣熟稔地開口調侃。
而蔣翊對任何調侃都不甚在意,他說道:“你知道今天是誰查嗎?可吓人了。不管你什麼理由,都要記你。不穿校服就抓到就完蛋。但是少人就不一樣了,我可是有正經事。”
旁的一個也是在快速套校服的人探頭過來說道:“你能有什麼正經事?”
窗台比較矮,幾乎和桌面平齊。蔣翊坐在窗台上,他臉上帶着張揚燦爛的笑。他說:“我正經事可多了。反正這次升旗我可以不去。我剛好不去,把校服借給他不就好了。”
又有人笑着說:“你那校服,幾周沒戲了。别把人給臭暈了。”
“去去去,昨天我才洗的。哪裡幾周沒洗。幾周沒洗的是你吧。”
即便不是同班的學生,蔣翊和他們的關系也非常好。從這些簡短的談話和交流就能夠知道。沈秋嶼看着蔣翊的面龐,他的臉上還帶着笑意,正對那邊造謠他校服幾周沒洗的家夥一頓輸出。别人說他一句,他能夠回複十句。
大約是注意到了沈秋嶼的目光,蔣翊垂眸看過來,原本橫亘在他眉目之間的那幾分故作的兇戾就消失不見了。他對沈秋嶼說:“你穿着吧。真的我昨天才洗的,你聞聞,可香了。一點都不臭。”
“蔣翊,你幹嘛呢?不是你說你要去搬書嗎?”那邊遠遠傳來一個男生的呼喚聲。
蔣翊朝那邊喊了一聲:“等會兒!馬上來!”随後又轉頭對沈秋嶼說一聲:“我就先走了啊。”說完人從窗台上起來,就朝那邊跑沒影了。
沈秋嶼這是第一次主動說話,是問同桌張磊。他問:“他一直這樣嗎?”
他有些沒反應過來,畢竟自從沈秋嶼進來之後,除了回答大家的問題之外,他并沒有什麼話主動說。張磊眨了眨眼睛之後,他就隻是“啊?”了一聲。沈秋嶼提醒他:“褲子穿反了。”
于是張磊又手忙腳亂地重新套褲子,這時候,他反應過來沈秋嶼說的是誰,他一邊弄着,一邊說:“他一直都這樣。和誰都能聊得來。很容易就和身邊的人打成一片,很愛玩,但是他成績特别好呢。經常是理科班的第一名。不過有時候就是英語考得稀爛,也就會掉幾名。”想起什麼來,張磊說道:“你快點把他的校服穿上吧,如果去玩了,也是要被記分的。”
沈秋嶼聽了這話,也趕緊将這校服穿在自己的身上。他沒有仔細去聞,但是這校服一穿在自己的身上,拉起拉鍊來,确實能夠嗅聞到一股清香的洗滌劑的味道。
如蔣翊所說,這衣服是不久前才洗的。衣服應該被蔣翊穿過,還帶着一陣還未散去的體溫。一下子将沈秋嶼籠罩起來。他看到不少的學生開始往升旗台的位置跑過去,也知道自己應該更快一點。
朝陽就處于國旗的背後。沈秋嶼的目光注視着緩緩升起來的旗幟,陽光将這抹紅色裹挾,成為一抹閃耀而又眩目的存在。在這炙熱的溫度之下,好像身上的衣服的衣料中藏匿的氣息,也被烘烤出來。于是那股很清淡的香味,也就如此蒸騰起來了。
他一直被這種味道包裹。他忽然看見蔣翊出現在遙遠的走廊上,他的手上抱着一堆幾乎比他還高的書籍。但這幾乎沒有讓他有什麼困難的,他還是健步如飛。從遠處看他,他的身軀顯得很小,仿佛就像是一片飄蕩過去新綠又充滿生機的樹葉。
不知道為什麼,蔣翊忽然停住了腳步。就站在走廊上,朝這邊看過來。這裡站着上千數的學生,他明明知道蔣翊根本沒有辦法鎖定他,他還是将目光轉移開。
隻是安靜地直視着那依舊飄蕩在空中的旗幟了。再一轉頭過去時,卻發現蔣翊已經消失在那裡,不見了蹤影。
他還想再看看時,腦袋上忽然蓋上了一隻手。一隻粗糙卻又溫暖的手。接着是劉建華那帶着笑意的面龐出現在眼前,他對沈秋嶼說:“不要東張西望。”他的語氣中沒有任何責備,卻讓沈秋嶼覺得自己好像犯了很大的事情一樣,他低下頭來,不敢直視劉建華。
劉建華的手在沈秋嶼的腦袋上輕柔地摸了摸,還更能夠清晰地嗅聞到這件校服上溫暖幹淨、清新馥郁的味道,于是那原本存在于沈秋嶼心胸中的壓抑情緒,就消弭而去了。
經曆過一陣陽光的暴曬之後,學生們有些精神滿滿地跑去吃還沒解決的早飯,有的精神萎靡地重新回去睡覺。沈秋嶼跟随着回教室的人潮,一同緩慢地朝裡面緩緩走去。
他在座位上坐下,将蔣翊的校服脫下來之後,就疊好了放在桌子上。嚼着早飯進來的張磊說:“你還給他疊好了呀。”他燦爛地笑着,“有什麼必要麼?他一手就能夠把這校服胡亂抓走了——”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果然從外面探進來一隻手,原本疊得整整齊齊的校服,就被人這樣肆意撈走了。被人抓在手裡皺皺巴巴的。
擡起頭來去看窗邊,叼着一根油條的蔣翊站在那裡。一邊叼着,一邊模模糊糊地說道:“又一天天說我壞話,張磊你下次别被我逮到。”他說完後,将嘴裡的油條用油紙包着拿出來,指着張磊晃啊晃。
張磊說:“把窗戶關起來,省得他一天天老是來這裡,像是回自己家似的。”
“我又并不是和你說話,你有這個關窗權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