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宇很快就跑過來了,臉上帶着殷切的笑意。先看了看沈秋嶼,又看向蔣翊,他說道:“怎麼了?老大。”他臉上已經完全一副八卦的表情了。看來在蔣翊不知道的時候,他們這些人相互通氣,不知道談論了什麼。
有時候,一些小八卦确實可以緩解工作氛圍的緊張和嚴峻。蔣翊瞧見這小子的神色,心中不免升起了一點無奈,下意識伸出手來朝陳宇的腦袋打過去。而對自己老大格外了解的陳宇矮身一躲,繼續一臉笑嘻嘻地看着蔣翊。
打人打空了,蔣翊稍微有點尴尬,轉頭看去,沈秋嶼也擡起頭來看他。沉冷的眸子靜靜看着他,似乎在問他怎麼這麼慢。蔣翊心中有些讪讪,說了一句:“把這個扔了吧。”
然後把剛才收拾出來的垃圾塞給陳宇,也不管陳宇願不願意,轉身過去老老實實地又在沈秋嶼身邊坐下了。沈秋嶼把剛才挑選出來的筆錄鋪開,他繼續對蔣翊說出自己的疑惑:“林湄玫說她十點鐘的時候給B1包廂送酒,為什麼李尋說他十點十分也給B1包廂送酒。一箱酒,十分鐘喝完嗎?”
蔣翊說:“這個我們問過了,在後面。”他的手指嘗試着掀動一下後面的紙張。結果沈秋嶼的手掌壓在上面,讓蔣翊無法翻動,于是擡起眼眸來,就看見沈秋嶼冷淡地看着他。
蔣翊知道他還有話語要說。他安靜地等待着,就聽沈秋嶼說道:“他說他送錯了,我看見了。我想知道更為詳細的情況。”
“他非常從容。”蔣翊回答。面對沈秋嶼冷漠的面色,在很多時候在面容上,他都看不出任何的退縮與窘境,即便他的内心當中有多少的想法,都不會輕易表露在面容上。此時也是如此。
他又說:“他對我們的詢問極為認真,看起來真誠,所回答的問題都很淡定、從容。”
“那麼按照蔣警官這麼多年的斷案經驗,你有看出他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沒有。”蔣翊在這樣的言語中,隐約探知到一件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沈秋嶼将筆錄本阖起來,不再将目光落在蔣翊的臉上。蔣翊依舊感受到了他這種明晃晃的抗拒與漠然。就在他以為沈秋嶼不會說任何話語時,沈秋嶼說道:“他不見了。”
現在輪到蔣翊驚訝了。這是完全無法控制的表情,他的眼睛稍微睜大,詢問道:“不見了?”
沈秋嶼依舊沒有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隐瞞起來,而是在這個時候選擇與警察合作,他點了點頭,将這件事簡單地說了一下。他說:“今天早上,我又去了一趟。我對主理人說,我想要見那幾位老員工。我記得昨天你在臨走之前,說過不讓任何一個人任意離開。但是将那幾個人叫過來之後,我發現其中有一個人沒來。叫李尋。一個二十三歲的年輕人,經曆過審訊之後就好像消失不見了。”
蔣翊的眉眼更為冷峻,他将原本壓在沈秋嶼手臂之下的筆錄本重新拿起來。仔細翻閱了關于李尋的筆錄。他的目光在這些文字上認真地逡巡。他整個顯得肅穆、甯靜。
沈秋嶼默然地坐在他的旁邊,看似在凝望着手中的東西,實則微微擡起眼眸來,凝望蔣翊這半張英俊的側臉。在光照之下,他的面容如此清晰,兩個人共同坐在這個位置,是一個近在咫尺的距離。
原本在夢境與思念裡描摹過無數遍,甚至随着年歲增長也有些模糊的影像,在這時與眼前的這個人完全重疊在一起。
沈秋嶼站了起來。
他帶着自己的公文包,安靜地離開了這個地方。他隻是來向蔣翊帶來這個消息的。不過這樣的信息,明顯可以通過手機來告知,他卻還是來警局一趟。
他并未将以前的事情當成現如今仇怨的根本,也沒有因為隔閡将案件更為置之邊緣。在正事的面前,确實什麼事情都可以暫時放一放,所以并沒有刻意不告訴蔣翊。
當沈秋嶼快走到門口時,身後傳來紛雜的腳步聲。這腳步聲縱使也在記憶裡模糊起來,卻讓沈秋嶼在第一時間就知道到底是誰追随過來。果然不久之後,他聽見蔣翊的聲音說:“沈……沈律師,我送你回去。”
沈秋嶼的腳步隻是稍微停滞了一下,并沒有回頭,與他說了一句:“我今天開了車過來。”
于是蔣翊的腳步聲,就徹底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