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足夠寂靜,仿佛隻能聽到翻動書頁、寫字,還有呼吸聲,還有屬于沈秋嶼身上的氣息,也被他如此清晰地感知到。
在這種寂靜當中,蔣翊總算能夠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他認真專注地去寫字。時間就此過得很快,當沈秋嶼收拾東西時,蔣翊發現自己還沒有把這東西寫完。
“不是,你寫完了啊?”
蔣翊擡起頭來問了一聲。
沈秋嶼點了點頭。
“你寫完了我怎麼辦。”
沈秋嶼說:“你繼續寫。”
他将桌子稍微收拾了一下,給蔣翊讓出一個比較空曠的位置,還伸出手來去塑料袋裡拿了一罐啤酒。蔣翊依舊趴在桌面上,看見他輕車熟路地把易拉罐打開,喃喃地說道:“你不是不喝嗎?”
“我有說過嗎?”旁邊的沈秋嶼聽見他說的話,這樣回複了一句。
蔣翊看見沈秋嶼仰起頭來喝了一口,潮濕的水汽将他的唇瓣沾染。在這燈光之下散發着瑩潤的光澤。他呆呆地看着沈秋嶼,不知道在發愣什麼。沈秋嶼轉頭看他,對他說:“你很奇怪?”
蔣翊匆忙地轉移了視線,到自己的本子上胡亂抄了幾行字,字潦草得要把格子頂飛。他說道:“也沒有。畢竟你是縣城裡過來的,應該會喝過。”
“其實我喝的不多,這東西還挺難喝的。”
“确實是,好像有點苦苦的。”
“那你拿過來幹什麼。”
“好奇呗。”
“你怎麼什麼都好奇,覺得什麼都好玩。”
蔣翊擡起頭來說:“你怎麼一直在說話,你平時沒這麼多話啊。”
此時擡起頭來,卻發現沈秋嶼的面頰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掀湧起了一陣潮紅,這層粉色鋪灑在他的面頰上,從他的肌膚深處浮泛出來。他的眼睛看起來亮晶晶的,笑着看着蔣翊。蔣翊心髒遽然跳動起來,怦怦地震得他有些耳鳴。
但好像這心跳聲,也隻有蔣翊自己能夠聽見。
“怎麼我說話影響你寫作業了?”沈秋嶼說:“不是你說要給我寫作業的嗎?”
沈秋嶼有一點輕微近視,在寫作業上課的時候會戴,平常不會戴。他剛剛寫完作業,鼻梁的眼鏡還沒有摘下來,顯得他很是冷肅、沉默,但是此時有些微醺,帶着這笑意說話,便多了一些斯文敗類之感。
“看着我幹什麼,你還有很多都沒有抄。你今天晚上要是抄不完,就不準回去了。”
沈秋嶼的指尖點在蔣翊的額頭上,帶着一點點炙熱之意。
“沈秋嶼……”蔣翊說:“你好像醉了。”
“醉了?我覺得我很清醒,我還要看着你寫作業。快寫,蔣翊,不要偷懶。”
其實他的聲音帶着一點懶洋洋的意味,與平時大為不同。這點慵懶卷席着醉意,緩緩傳遞到蔣翊的耳朵裡去。
沈秋嶼的手指也就在此時抓住蔣翊的耳朵,他對他說:“快些,蔣翊。不準偷懶。”這種癢意撲面而來,讓蔣翊低下頭,幾乎快要把腦袋低到桌子下面去。
他隻能繼續寫,一直寫……沈秋嶼就在身旁,大概也是覺得無聊,總是時不時會端起那啤酒喝上一口,吞咽的聲音傳遞到蔣翊的耳朵裡,他想要提醒他不要喝了已經醉了,卻轉眸看一眼沈秋嶼就不知道為什麼心慌,也就沒有說這句話,隻埋頭苦抄。
他寫正楷确實很慢,他一個人還要寫兩份,就更慢。
外面的夜色更深了,隻能夠聽到夏蟲的聲音隔着玻璃也能夠傳遞進來。夏蟲的聲音吵嚷、喧鬧,酒意散發在這個空間當中,将他們都包裹起來。明明一點都沒有喝,但蔣翊也忽然有了一種已經醉去的感覺。
他好不容易将東西抄完,在擡起頭來,原來安靜許久的沈秋嶼,是因為他已經在一旁睡着了。臉頰埋在臂彎中,眼鏡胡亂地搭在一旁,呼吸炙熱而又緩慢。
蔣翊端起空了的罐子看了一眼,看見上面的度數,讓他怔愣一刻,然後懊惱地揉了揉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