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翊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倉促地、禮貌地說了一聲：“你好你好。”

潘海大抵被蔣翊這個樣子逗笑了，笑着向蔣翊講述湯玉蘭的事情。原來要不是李富國來報失蹤案，他們還不能找到這個女人的真實身份。

他們要确認的，就是蔣翊和沈秋嶼是不是真的見到了湯玉蘭屍體這件事。

對于這件事，蔣翊當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人生第一次遇見這件事，當然是希望真相早一點出現，真兇早一點伏法，就在他們面前，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将這件事又講了一遍，每一個細節都沒有錯過，甚至如果有遺漏的，就還會仔細回憶一下。

一旁的李富國聽得非常認真，臉上的神态也還是格外傷心、憂慮，在說到湯玉蘭的屍體時，李富國甚至還忍不住落下淚來。蔣翊見他這樣，抽空還安慰了他一下。最後蔣翊說得口幹舌燥，總算将這件事說完了。

他端起潘海給他倒的水，一口氣全都喝完。見兩個人直愣愣看着他，蔣翊說：“我說完了，我保證一點遺漏都沒有。” 他又強調說：“我發誓。”

沉默了許久的李富國說：“還有呢。”

蔣翊又認真想了想，說：“沒有了吧。”

“你再好好想想還有沒有什麼。” 李富國繼續問道。

蔣翊實在想不起來還有什麼東西了，他奇怪地看向李富國，沒有說話。但是李富國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激動起來，又問了一遍：“你還記得什麼，你快說！” 他的聲音也情不自禁拔高了，徹底吓了蔣翊一跳。

他完全沒有想到這件事竟然會讓這個人情緒這麼激動，他轉頭看看潘海，又看看李富國，這時候潘海出聲制止，這個叫李富國的男人才注意到自己情緒激動似的，對蔣翊說了一聲：“對不起。”

蔣翊茫然地回複了一句：“沒關系。”

李富國捂住了自己的臉，似乎要遮擋自己臉上的眼淚和痛苦的表情，讓眼前所有人都看不清他的神态，隻聽到他沉悶的聲音繼續說道：“對不起，我情緒太激動了，我隻是想知道玉蘭她到底怎麼了。她失蹤了很長一段時間，我找了她很久，現在突然聽到她死了這個消息，我實在接受不了，而且家裡還有兩個孩子……”

他這麼說着，像是終于忍不住似的哭起來，聲音哽咽，越發聽不清說的是什麼了。潘海用溫和的眼神看着蔣翊，對他說道：“沒事，你再仔細想想，說不定你能想起什麼來。比如你們在那時候到底有沒有看見什麼人，或者有沒有察覺什麼線索或者什麼動靜都可以。”

蔣翊吞咽了一下，頭一次感覺到了氣氛格外緊張，也不知道為什麼，心中總是有着一種奇妙而又古怪的感覺。

他又看了一眼已經陷入情緒中的李富國，沉默了一會兒，又真的認真想了一會兒，絞盡腦汁也沒能再想起什麼有用的東西。他撓着腦袋，隻能抱歉地說：“我真的想不起來了，對不起。” 意識到這句話應該對李富國也說一句，就轉頭過去也要對李富國說一句，此時蔣翊才發現李富國已經沒有再哭了。

那一雙哭得有些泛紅血絲的眼睛靜靜地看着蔣翊。

蔣翊要說的話就哽在了咽喉裡。

“李富國。” 潘海說，“我讓人帶你去隔壁的審訊室去，我們再做一下筆錄就放你們走了，有事情還會繼續找你們的。”

李富國點了點頭，沒有說多餘的話，站起身來。蔣翊感覺李富國一直在看自己，蔣翊轉頭看了一眼，發現他确實一直在看自己，就老實地說了一聲：“我真的不知道了，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他表情很苦澀很無奈，一副求放過的表情。潘海被他這表情逗笑，對蔣翊說：“好了，不會對你怎麼樣，他應該就是情緒激動了點。”

李富國走了，空間裡那種讓蔣翊有點窒悶的氣息總算消失了，他重重地松了一口氣。潘海翻了一下手中的本子，不知道在寫什麼，整個安靜的室内響起沙沙的聲響。蔣翊背靠在椅子上，仰着頭看着腦袋上的燈，不知道為什麼忽然開始發呆。

潘海擡起頭來看見他這樣子，說了一句：“怎麼，被吓到了？”

蔣翊說：“不。” 他這時說話的聲音更為低沉、認真，他低下頭來，看着對面的潘海，總算問出了一個一直以來他都在想的事情，“你不覺得那個叫李富國的人，有點太在意，我到底有沒有看見别的什麼東西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