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無離不愧能掌司獄大權,情緒穩定,修養良好,她隻是撇了老頭一眼,然後款步至茶桌旁。
隻見她雙手曲緻身前,将寬袖理得平整周正,再緩身坐下,右手羽扇輕輕撫去外袍上的浮塵,又正了正身子給自己倒了杯茶,輕抿上兩口,長長歎了口氣,才說道:“但凡法器,能施展多大威力全憑驅動者的法力修為,她這一扇子堪比我五成的修為,如何解釋?”
老頭和青鸾眼神跟着栩無離大家閨秀般的動作不停流轉,看她鄭重其事的開了口,以為她是要就如何教育孩子的問題說教兩句,沒想到語出驚人。
二人眼巴巴看着栩無離,神情複雜起來,這事情細思起來,确實難以解釋。
羽嘉依舊漠然飲着茶,似一幅挂在堂上的水墨畫,淡然疏離。
見沒人接話,栩無離無奈的提了口氣,又道。
“她自入神山以來,看似時時闖禍,如今看來卻像是修為深厚卻不能掌控所緻。哪個小仙娥初學仙法便能引雷劈毀整座偏殿,呼風喚雨能使整座神山風雲驟換,況且她還會禦烈焰真火,仙澤又與神君又六七分相似,墜入禁林一日一夜毫發無傷,如此種種,如何解釋?神君?”栩無離直接将一個比一個難解釋的問題抛給了羽嘉,在坐諸位,能解釋這些的隻有她了。
又是長長的沉默。
隻是衆人的眼神從齊齊望着栩無離變成了齊齊望着他們的神君。
話已至此,羽嘉也沒再回避,手中的杯子緩緩放下,淡聲道:“她體内有本君三成修為,隻扇到東荒,看來隻是随手一揮,玩玩而已。”語氣尋常極了。
真狂啊,栩無離咬了咬後槽牙。
栩無離的羽扇名為“和光”,雖不是上古的法器,倒也是玄冥用了上古蒼龍的逆鱗做材料又花了不少心思才鑄就的神器,在羽扇類法器中也算數一數二了。
千阙得了羽嘉三分修為,再加上法器本身威力極強,如此來看扇到東荒确實可以說是輕輕一揮。
“哦,那可以解釋了。”老頭捋着胡子點着頭道。
不一會兒,他又意識到什麼,揚着嗓子吼了一句:“什麼?三成修為?你給她那麼多修為幹嘛?要去天宮造反嗎?”
栩無離神色肅穆起來,心中也是詫異,雖說神君做事一向狂妄不羁,可是天上地下誰得了她的三成修為也絕對算的上撼天動地的大事了,不禁将前塵往事聯系起來細細的思索起來。
青鸾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許久才意識到,來日千阙飛升自己怕是都不一定打得過她了,還說什麼罩着她,不禁黯然神傷起來。
自千阙到神山,栩無離疑惑了兩百年,如今将整件事情串連起來,她愣是思索了半日。
“三千年前天生異象,鳥獸齊哀、日月無光,衆神皆參悟不出其中緣由,神君自凡間歸來時一雙翅膀受了重傷,至今未能恢複,可是因着她?”一雙洞察萬物的虎目閃了閃,栩無離神情哀傷而凝重的問道。
青鸾一雙眼睛煞時暗淡了下來,心頭一陣刺痛。
她永遠無法忘記三千年前自家神君自凡間歸來時的樣子,面無血色,背間紅光閃閃,血紅的眼眸裡掩不住毀天滅地的冷冽,微蹙的眉間隐隐浮動着上古的肅殺,雖然神情斂的很好但青鸾依舊能看出她正承受着極緻的痛楚。
彼時羽嘉隻沖她說了一句話:“丹穴山自今日起封山三百年”說完便閉關了。
青鸾不知其中緣由,卻因着沒能照顧好自家神君,在栖雲庭門口默默守了三百年,也在心中暗暗自責了三千多年。
老頭心頭亦顫了三顫。當初羽嘉重傷歸來閉關三百年,他為其療傷三百年,整個神山他最是知曉羽嘉三千年前傷的有多重,即使是上古時期毀天滅地的兇獸一同現世,羽嘉全力一戰或都不緻于傷成哪樣。
隻是她不說,任誰也不知其中緣由。
栩無離的話像是一道驚雷,在每個人的心口震了幾震。
羽嘉依舊無甚表情,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輕點着桌角。
“是,又如何?”她嗓音極輕。
仿佛一件陳年的懸案發現了一絲新線索,衆人震驚同時,眼巴巴、靜悄悄的望向羽嘉。
栩無離萬年不變的神情也明顯的波動着,手中的羽扇從未握的如此之緊。
“所以,三千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她是誰?如何傷得了你?”栩無離終究還是問出了口。
衆人忘卻了呼吸,老頭捋胡子的老手已經許久未動了,青鸾茶杯抵在唇邊,也未發現已經空了。
連千阙都能發現其中端倪,又怎能瞞得住栩無離。
栩無離掌管着天上地下的刑獄之事,是個心思極其思細密的人,一雙虎目天生便能洞悉萬物,凡事經她審視總是難逃真相,如今能把問題當面問出,說明她心中已有答案。
羽嘉便也不在隐瞞,淡淡道:“她不曾傷過本君。是本君于她多有虧欠,便贈了一雙翅膀與她。”
話語依舊四平八穩,甚至有些輕描淡寫,可話中的内容足以讓整座神山靜默三百年。
“三成修為,一雙翅膀,你你你......虧欠了她什麼啊?”老頭一屁股坐在羽嘉邊上的坐榻上,不敢置信的問道。
“本君話說至此,莫再問了。還有,此事今後莫再提及,也莫要與千阙說起。本君可有說清楚?”
羽嘉隻說了事實卻未說緣由,她神情凜然,話語一字一句不容質疑,更不容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