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槿忍着痛在溫舒的辦公室裡坐了半個小時。

溫舒還是沒來。

這時間，她都可以用來去門診骨科挂個号了。

夏槿百無聊賴地環顧四周，溫舒說今天下午辦公室裡的幾個醫生都有手術，故而偌大的辦公室隻有自己一人坐這兒，顯得格外冷清。

不過沒人也好，否則回頭萬一碰上溫舒同事，還得解釋一番，自己作為一個陌生人為什麼出現在主任醫師的辦公室。

夏槿閑得無聊，翹着自己愈發腫脹的左腳，注視半晌，出于好奇地戳了下，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她從小到大腳都沒扭過，今天倒是出門不順。

怎麼感覺比剛剛嚴重了。

剛摔跤時是有點疼，可那陣過了，也沒有疼得那麼徹骨。

明明自己走到溫舒辦公室時，腳還沒多大感覺，夏槿也就沒怎麼上心，想着一會兒外賣各藥膏到夏臨病房就好。

可是這腳傷怎麼這會兒跟舊傷複發了一樣，殺了她個回馬槍。

正在她猶豫着要不要先去門診骨科挂個号時，隻見門上有人扣了幾下，随即門被打開。

夏槿來不及挪動，聽到門口的白大褂輕咳一聲，帶着男性低沉的氣息。

她被吓到，像是被抓包般猛然擡頭，男人一手夾着一個黑色文件夾站在門邊站在打開的門邊，他的口罩挂在下巴上，清冷的雙眸看向她，毫不意外地與她撞上視線。

夏槿的心跳漏了半拍，這個情況讓她始料不及，她故作鎮定地收回目光，掃了一眼他的胸牌。

很好，貼着的還是上次相親時發來的那張證件照。

這會子又遇見顧洵了。

“我來找老師。”顧洵似乎并不意外她莫名其妙出現在醫生辦公室，朝她輕晃了下一直夾在手中的黑色文件夾。

他的嘴上是這麼說着，目光卻始終盯着夏槿的腳踝看。

“嗷。”她應了一聲，總覺得自己這樣明晃晃地坐在醫生辦公室裡有些不妥，不自在地解釋道：“她說她在開會。”

這話跟下了逐客令似的。

你要等不及就晚些來找她。

顧洵沒接話，朝她坐着的辦公桌走來，九月的江州天氣尚熱，加上上周接連下了一周的雨，醫院的中央空調也掩蓋不了空氣中的潮濕，夏槿沒來由地對顧洵的走近生出幾分煩躁，隻見他将文件夾放在桌上，目光依舊落在她的腳上，問：“你腳怎麼了？”

夏槿啊了一聲，擡頭就與他來了個猝不及防的對視，她愣了下，小聲說：“摔倒了。”

她還未反應過來，語氣夾雜着幾分懵懂，話剛說出口夏槿就懊悔地咬了咬自己的舌頭。

這語氣像是在博同情。

她清了清嗓子，别扭地轉移話題：“你很着急嗎，我跟小姨說聲，你來找她。”

“不急。”顧洵看向她，像是在解釋剛剛電梯口的那幕：“剛剛那個病人，江醫生去做手術了。”

“江主任？”夏槿咬着字，沒反應過來。

“江暢主任。”

“哦。”夏槿想起來，江暢是心外科的醫生。

也是她的小姨父。

“老師應該馬上就回來了。”顧洵看了眼腕表，提醒道。

聽顧洵提到溫舒，夏槿莫名地想起三天前花五百塊錢雇顧洵假扮男友的那條微信，她的喉嚨滾了滾，不自在地别開眼，低頭看了眼手機。

她不知從何而來的心虛卻被顧洵一眼看穿，顧洵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問：“你這麼緊張做什麼？怕我碰見老師會露餡？”

“……”夏槿擡起頭張了張嘴，還是決定在溫舒回來之前對一下口供：“我說我跟你在試着相處，我小姨有問你什麼嗎？”

“也沒問什麼。”顧洵瞥了眼她的腳踝，從隔壁桌搬了張凳子，坐到了夏槿身旁，把鼻梁上下滑的眼鏡往上推了下，說：“就說你很好，讓我們好好相處。”

夏槿忽然覺得有些愧疚，她有膽子應付溫然，但還是不想欺騙從小到大一直信任自己的溫舒。

“不說這個了。”顧洵眼皮動了動，指着她的腳踝，問：“剛剛電梯口摔的？”

她翹着二郎腿，左腳踝比右腳踝腫了很多，顧洵從進門起就注意到了。

夏槿的神情茫然，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腳踝，比方才更腫了，雖然不太想承認，還是不情不願地嗯了聲。

“我看看。”他将凳子挪近了點，示意夏槿将腳踝放在他腿上。

夏槿猶豫了片刻，想着眼下自己也确實難去門診，也沒再矯情，最後遲疑地伸出了左腳，任由他的手輕輕地搭在她的腳踝處。

無端地讓她聯想到，一些過去的親昵。

大學時夏槿畫畫拉傷了手，顧洵也是如此，拿着冰袋摁在自己手上給自己冰敷，一握就是兩小時。

當時的夏槿沒想到，六年以後自己傷了腳，還是顧洵來給自己治傷。

他将辦公桌上的台燈打開往她腳踝的方向照，修長的手指無意間觸及她腳踝的淤青處，夏槿被疼痛刺激地回神，倒吸一口冷氣。

台燈在他的鏡片上反光，映出一片泛黃的色彩，夏槿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隻是被他盯着，莫名緊張起來：“很嚴重嗎？”

“應該是扭傷了，我去給你拿點冰袋。”他平靜地分析，側身從邊上又拉了張凳子過來，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腳踝放在凳子上，起身去辦公室的冰箱裡拿了幾袋冰袋，輕輕拉過她的腳踝，将冰袋摁在紅腫處。

伴着一陣涼意，夏槿不受控地嘶了一聲，腳先于腦子作出反應，不安分地往一側偏了偏。

但又被顧洵的手抓住摁了回去。

像是要掌控全局的模樣。

夏槿很少見他顯露出這樣的神情。

記憶中的顧洵對熟人往往是清朗溫潤，但待人接物總會予人一種似有似無的疏離。

顧洵的手沒施多少力，手中的冰袋再次覆了上來，貼着她的腳踝，牽動她緊繃的神經。

“抱歉。”夏槿下意識地為自己方才沒忍住亂動道歉，她避開顧洵探來的視線，垂下眼，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