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到學校之後,依舊保持着連續四天在上課鈴響之前踩點進教室的周晴,趁語文老師講古文,隻湊近身體而不轉頭、看上去仍舊一派好學生認真聽講的樣子,用氣音問陸玙:“你弟的事情問了沒?”
陸玙小聲回道:“我和我——爸說了,讓他去問問,不知道最後什麼情況。”
這兩個字連貫着對外人說出來,依然有點奇怪。
周晴笑了一聲:“看你這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你弟要是也遺傳了你,估計确實是隻有挨欺負的份。”
陸玙:“……”
想了想,她說道:“我們同父異母,他應該遺傳不到我。”
周晴一下沒控制住表情,詫異地轉頭看向她。
也剛剛好,台上的語文老師剛好在找人翻譯《勸學》,目光掃過周晴陸玙這邊的時候,剛好落在偏頭驚訝看向陸玙的周晴。
語文老師扶了扶眼鏡:“周晴。”
周晴站起身來。
“翻譯一下下一段。”
周晴靜默了幾秒,思考要不要把“請問這一段是哪一段”問出口。
陸玙剛剛也沒聽到講到哪兒了,隻能努力利用自己一直都不錯的視力去看斜對角同學的注釋做到了哪裡。然而也是徒勞,那位同學正在語文課本旁邊的白紙上畫着哆啦A夢的簡筆畫。
在理科班尤其是理科實驗班,要找出一個在高二就認真上語文課的人,難度着實不小。于是最終愛莫能助。
語文老師高一時候就對這個貌美人酷個性十足的學生印象深刻,那時候還笑呵呵跟帶她的老師說“小姑娘長得好又聰明,你就睜隻眼閉隻眼吧”。真帶上了才知道,别人家的孩子能寬容,真到了自己身上,唯歎息耳。
“唉。周晴,高一期末那次考試,你要是語文能多個十來分,就能進前五了。知道嗎?”
高一期末文理都考,考九門,那次化學試題出成了變态難度,很多平時的尖子生剛剛及格,周晴卻拿了滿分。一中化學教學組都整個沸騰了,然而她的語文成績卻很拉垮。最後排第十。
周晴有些無奈地說道:“老師,這不是我能決定的啊。”
語文老師伸出手指隔空點了她一下:“事在人為!你化學能學好,語文也能。”
周晴選擇暫時不糾正這奇怪的邏輯。
陸玙還在努力地四處張望尋找正确段落,語文老師的注意力又放到了她身上:“陸玙。”
都沒來得及對眼前滑稽場面有一點笑意,陸玙心裡咯噔一聲,然後站了起來。
語文老師在前三天的教學中對這個轉學生很是認可,長得好、課文預習功夫也做得好、字詞翻譯精準、段落翻譯信達雅兼備,讓她在理科實驗班飽受摧殘的心得到了很大安慰,又因為對方是剛轉來的,多次不吝贊賞,陸玙都有點受寵若驚。
今天卻是注定要失望了。
“你來翻譯一下第三段。”
周晴:“……”
為什麼她不能有被直接問出段落名稱的權利。
陸玙大概看了看,雖然剛剛沒聽,但配合教輔、又有以前的底子,硬現場翻譯還是翻得下來的。
隻是不知出于何種心理,她靜默幾秒之後,對語文老師說:“抱歉老師,我剛剛也走神了,不太翻得下來。”
于是最後就是兩人光榮地被一起罰站半節課。
但這兩人個子都高挑,又都漂亮,一個散漫一個沉靜,也不得不說湊成一番别樣風景。
素來美學素養極高的語文老師差點想犧牲一下自己作為教師言出必行的招牌,直接原諒她們了。
下課後,周晴坐下,胳膊搭在後桌上問她:“你真翻不下來?”
陸玙捏了捏自己因為低頭有點發痛的脖頸:“翻不下來。”
周晴輕挑了下眉:“你這莫名其妙的俠肝義膽——”
“還真挺對我胃口的。”
陸玙拿過水杯喝了口水:“那多謝您賞識了。”
兩人就此徹底熟悉起來。
*
到了周五的下午,有高二理科一班一周僅有一次的體育課。
上一節課剛下,彭臻就風風火火領上一群男同學帶着籃球跑下去了,勢如破竹、如猛虎下山。
正和周晴一起慢悠悠下樓的陸玙有點看呆了:“這是什麼陣仗?”
周晴見怪不怪:“一禮拜就這一次,也正常吧。”
陸玙個人對體育課深惡痛絕,一貫無法理解别人對體育課的深愛。
不過說到這個,她倒想起件事,問周晴道:“對了。我突然想起你之前說你從小練拳擊,在哪兒練?怎麼入門呢?”
周晴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圈:“你想練拳擊?”
陸玙道:“現在應該不,可能等上了大學?想學一點防身。”
周晴抱臂:“我是小學時候就被當時的體育老師看中帶過去的,他是個拳擊冠軍,後來就一直練下去了。”然後又問道:“你體質怎麼樣?”
陸玙回答:“很差。”
正想說“如果還行的話就”的周晴:“……”
陸玙有點被那個無語的表情傷到:“也有人體質差是天生的吧……”
周晴道:“沒見過。”
行。
兩人結伴走到操場上。
下午第三節課的陽光剛好,既不過分刺眼、也不至于日薄西山,夏末秋初的天氣也是一種溫而不涼的狀态,一切都很舒适。
——如果陸玙沒有聽到體育老師那句“先跑三千米”的指令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