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趙澤耀的爪牙?
陸玙一直覺得在高中搞那些小團體小圈子、一個人受其他人追捧,然後再去打壓别人,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
這算什麼?對弱肉強食叢林社會的校園模拟?
大家差不多的年紀,差不多的愚蠢,差不多的自以為是,為什麼要覺得另一個差不多的人值得自己追捧?甚至是為了這個人去傷害其他人來證明自己的“忠誠”?
尤其是和趙澤耀玩得好的那群男生,每天在背後對學校裡的女生評頭論足、表裡不一,不遺餘力地散布謠言又互通謠言,卻回過頭來說女生群體裡“勾心鬥角”。
可笑至極。
王子謙以及王子謙這樣的人是其中之最,哪怕其實自己平平無奇哪裡都比不上陸玙,隻要他的好兄弟有“立場”去打壓陸玙,那他也就跟着有了。
心情很難平靜的陸玙,沒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覺由拉着路星城的袖子,變成了拉着他的手腕,走出了很遠。
直到路星城的腕骨冰涼涼的讓她稍微回了點神,她才反應過來,馬上放開手:“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剛剛那個是我以前的同班同學,我們有點過節,你——”
想說你别放在心上,可是又想憑什麼不放在心上。
路星城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動了一下,面上雲淡風輕道:“我沒事。”
——知道她想說什麼。
“對不起啊。”
路星城愣了一下:“你為什麼道歉?”
“本來你過來玩,應該是開開心心的。”
路星城有些無奈道:“姐姐,你不用這樣,隻要和你一起玩,我就很開心。”
“但是剛剛那個人憑什麼對你這麼大惡意?”
陸玙有些不想提這件事,略煩躁道:“我們先回去吧。”
剩下的路程,兩人一路無話。
路星城以為是自己貿然的提問讓陸玙心煩意亂,正在想找什麼合适的時機道歉。
陸玙則是發覺自己不應該把脾氣發到無辜的路星城身上,也在想着該怎麼開口道歉。
——但她實在是不太擅長這個。
結果兩人同時開口:
“我——”
“我——”
對視一眼,沒忍住都笑了。
用尴尬來化解尴尬,倒是一個不錯的解法。
陸玙先道:“我想說我剛剛不是故意朝你發脾氣的,我生氣的是他和他代表的那堆事情。”
路星城難得用很認真的語氣說道:“我還以為是你生我氣了。對不起啊姐姐,我不應該問不應該問的東西。”
陸玙怔了一下:“沒有。”
“沒有什麼是你不該問的。”
她輕輕歎了口氣:“是這件事情講起來很亂又很莫名其妙。”
将整件事情掐頭去尾簡要地說了一遍,兩人也走進小區門、上了樓梯,到了家門口。
路星城從剛開始聽就一直皺着眉頭,到最後也沒舒展開。
他問:“所以你們根本就什麼都沒有?是他一個人自導自演?”
操了。
虧得他剛剛以為那個長得還沒周放高的男的說的是真的,他自己真的沒陸玙前男友好看,還頗糾結了一下是不是自己出來說話不太合适。最後還是陸玙自己怼得漂亮,他也就沉默是金了。
早知道應該來一場現場拳擊表演,再來一句“長得好看了不起?打得過爸爸嗎?”
多麼霸氣多麼威風。
路星城悔不當初。
陸玙點頭。當然是自導自演。趙澤耀本身也就是表演型人格。
想了想又道:“可能我剛開始處理得确實也不是很妥當,沒有明确拒絕,我那個時候不知道他其實是——”
“不用對自己這麼苛刻。”
路星城直接打斷了她。看上去心情不太妙。
“他最好别再出現在你面前。”
*
陸玙用鑰匙打開家門以後,示意路星城把東西放在茶幾上,然後指了指一個房間:“你晚上睡那裡好了。明天就買高鐵票回去。”
路星城乖巧點頭。
在客廳裡四處看了看,家具雖然不算嶄新,卻很整潔。
他對架子上擺着的一張照片起了興趣,湊近看,然後問道:“姐姐,這是你媽媽嗎?好漂亮。”
陸玙看過來,笑了笑:“是的。”
路星城有意讨好:“話說阿姨怎麼不在呀?其實我好像從小到大好像還挺讨阿姨們喜歡的。”
——完全不知道自己剛剛是撞了槍口,現在則是穿過了槍口。
陸玙眼神黯了一瞬:“她不在了。”
怕他誤解,補充道:“去世了的那種不在。”
路星城僵在原地。
看出他的不知所措,陸玙走過來,手指輕輕點了點相框:“别這個表情。我已經釋懷了,生老病死,人生的意外總是很多,很正常。”
出師未捷身先死。路星城不再擅自搭話,頗懊惱地去了陸玙指給他的房間。
這應該是個放了張床的儲物間,大片面積被紙箱子占據,隻空出來靠牆的一張床和一面書桌。
書桌上面嵌的櫃子應該都是陸玙以前的課本和一些名著類的課外書。
路星城覺得擅自動别人的東西好像不太好。
但還是沒忍住好奇,翻了翻一本初中語文書。
其實也沒什麼東西,就是正常的一個好學生會有的那種語文書,筆記很整齊,一看就是認真做的。不像路星城的語文書,遍布上課無聊畫的塗鴉,筆記就是寥寥幾個字,有時候複習都不記得自己寫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意思。
陸玙的字幹淨漂亮,下筆很克制,寫字不留尾巴。不像他自己的字,從小就被老師說“狗爬字”。
路崇更狠,笑着說我們路路的字比狗爬還難看。
看着這些字迹,路星城幾乎可以還原陸玙上課冷淡又認真的模樣。
——應該不像他,窗外一隻鳥都能分走他的注意力。
正想着這些,陸玙敲了敲門。
路星城第一反應是真奇妙。
腦子裡很快推演一遍:誰在敲門——這個屋子裡隻有我們兩個人——除了我隻能是她——陸玙在敲門。
開門後,陸玙遞給他一杯熱牛奶:“喝了然後去洗漱——或者洗個澡,然後早點睡覺吧。”
路星城不假思索:“我來之前洗過澡。”
陸玙頓了一下:“嗯……所以呢?”
路星城後知後覺自己犯蠢得有點離譜。
其實他的心理活動很複雜,因為覺得自己用陸玙家的浴室洗澡不太好,但是……不想讓她覺得自己是個不愛洗澡的人,于是要解釋一下,我來之前洗過了,所以晚上洗個漱就可以了。
但這麼複雜的心理活動不能全說出來,出口的隻有那一句。
造成的效果隻有四個字——莫名其妙。
但路星城是什麼人?
他淡定道:“所以姐姐不用擔心我會破壞你家的整潔度。”
陸玙笑了:“我沒擔心。這床被褥是家政阿姨整理房子的時候,不知道隻有我一個人住才多拿出來的,被套也是未拆封的,所以我才留你住,不然這床就是一塊闆子。”
路星城貌似很真誠道:“那多謝姐姐沒有讓我睡闆子。”
*
晚上,陸玙躺在床上,想到路星城就在一牆之隔的地方,感覺也很奇妙。
馮蔚然從小到大都會對她和男性朋友的交往格外在意,哪怕在她還對那種所謂的喜歡、戀愛一無所知的時候。忘了是三年級還是四年級的時候,她一次周末回家,和一個男同學順路就一起走,被馮蔚然看到,警告她以後少和男生接觸,不要當不三不四的人。
現在想來倒是也能理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年紀越小越單純,好像被騙的可能性也更大,但是那個時候她能懂什麼。
她隻知道自己不想讓媽媽生氣,不能做任何一點讓媽媽不高興的事情,于是保證說我再也不會了。
馮蔚然如果知道自己把一個男生直接帶回了家還讓他住隔壁,估計會連震懾帶警告甚至罵她吧?
現在的她不再是任人說什麼就是什麼的小白兔,當然會反駁。直言媽媽你這樣是不對的,不要把我随便就往性緣關系裡套,不要對我說這種舊時代遺傳下來的難聽話,我很難過。
——可是事實上也沒有人會管她這些了。